沐科学轻风,汲智慧甘露分享 http://blog.sciencenet.cn/u/cyaninelotus 有风来兮抚我长发;有雨飘兮沐我花容;星兮月兮寰宇美兮!

博文

东南望长安 精选

已有 4967 次阅读 2021-12-30 22:30 |个人分类:生活点滴|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东 南 望 长 安

文/蓝莲花瓣


        我是一个甘肃人,从来没有机会“西北望长安”。小时候我生活在甘肃庆阳,后来到兰州,到张掖,都在西安以西,西安以北,所以,我只能“东南望长安”。我也从来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当我东南望长安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如此地五味杂陈,不能自安。以我一个外省人的身份,我似乎不应该有这么多牵牵绊绊的情绪,可是,实际上这个以西安为省会城市的省份的许多方面,都是渗透在我的生活之中的。

        很小的时候,我们在子午岭山区生活。那时候爷爷有一台晶体管收音机,他每天按时收听天气预报。我每次都没有听到我们生活的地方的名字,后来爷爷告诉我说,听的是“榆林地区”。等我再长大一些,明白了榆林地区是属于陕西省的,我还以为我们那里也是陕西省的。然后,我再大一些,又终于明白,不是,那是甘肃省的,只不过靠近陕西榆林地区。当然,这件事情使我非常彻底地搞清楚了自己是哪个省的人。

        我的母亲虽然不识字,但是她爱听戏。庆阳的黄土塬上,几乎所有的乡亲们都爱听戏、看戏。他们听的戏、看的戏,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秦腔。在母亲正是青壮年的时代,大概就是上世纪的六、七、八十年代吧,庆阳地区那些财力稍微丰厚的公社,或者大队,会“过会”,它相当于一种小型的农交会。经济好一点的地方一年两次,分别是正月里和夏收之后,经济不好的地方一年一次,主要是腊月或者正月,正月的居多。

        这种“过会”的主角,是邀请一个“秦剧团”,每天按时按点在戏台上唱戏。在戏台下面的广场,或者路边,则有各种小商小贩。人们携家带口,穿上最好的衣服,来看戏,并买一些小商品。要是哪里要过会,当地人都会早早地告知、邀请亲朋友好友,来住在家里看戏、“过会”。因为在更小的童年时期并没有听过秦腔,在我十来岁时,看着戏台上的秦香莲咿咿呀呀地唱着,只觉得婉转好听,但我听不清楚她的唱词。母亲却都能给我讲清楚,我一直都没有搞懂母亲是怎么听明白的。

        就是这样的秦腔,给了我最初的伦理和道德教育。那时候基本上都是折子戏,有三娘教子、卷席筒、三滴血、窦娥冤,还有包公和他嫂嫂的那一段,好像还有二进宫......尤其是卷席筒和三滴血,经过母亲的说道,被我彻底搞明白了。我在中学的同学们大多都是秦腔迷,她们不但对那些折子戏的故事情节如数家珍,她们还追“角儿”,我的发小就知道谁谁谁反串黑脸包公是名角,有一年驿马镇上就请了那个人来,她兴奋了好久,说是要去看戏。

        冬天的正月,黄土塬上的主色调是灰黄色,天空很蓝,很高,蓝得看不透,像是又高又远的海。戏台上的响板打过之后,板胡和三弦开始演奏了,女旦拖着长长的腔调,配合着时断时续的音乐,“咿---咿----咿----”总也不换气似的,风刮过我的面前,刮起了谁的头巾,刮翻了戏台边上的帘幕,刮过灰白的土地....... 比起信天游,它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和缠绵,让人觉得心酸,却不是难过,不是放弃。像是一种天长地久的声音,从夏周就开始在这广袤的大塬上缠绕了。

        有一次是外婆家所在的新龙口公社过会,我们都去看戏。那时我已经都要初中毕业了吧,记得最清楚是某天下午的一场戏,我和小姨一起去看的。戏中的女旦身着红衣,从她出场到她施施然走向幕后,台下一直都在感叹,当她就要走进幕布的时候,我身后的一个中年妇女说:“天底下也有长得这么乖(漂亮)的女子哩。”这使我后来看到电影和电视剧里那种为角儿高声叫好的情景,总觉得很不恰当。我深厚的土地上,那些慨叹是平实而又轻声的。

        虽然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甘肃人,庆阳人,我却一直以为陇东没有自己的地方剧种。其实,陇东还真有,那就叫陇剧,当然它没有秦腔名气大,覆盖面广、时间长。

        甘肃东边的两个地区,庆阳和平凉,是和陕西省接界的。这种接界不但源远流长,在现代的生活中也没有分开。历史上周祖不窋在庆阳的庆城区域带领部族发展壮大,到了古公亶父时代,周部族又从庆阳迁至西岐(今陕西宝鸡附近)。而上世纪九十年代,庆城最有贵族气质的长庆石油城,又在几经周折之后,迁至咸阳,但属于长庆系统的很多基地都还在庆阳。陇东地区的红色的革命传统,也是隶属于陕甘宁边区的。这使我们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华夏一体。

        庆阳和平凉有很多民俗俚语都和陕西有关,我最不能理解的是那句:“你没见过两个老婆走长武?”当然这话不能较真,估计就是说不够见多识广吧。我读霍达的小说《未穿的红嫁衣》,书中男主角据说是个学历史的,认为陕西方言继承了古汉语,比如说:“你端走。”这个“端”字,就是直接引用古汉语的原意。我一想,没错啊,我们庆阳方言也是这么说的。刚工作的时候,我的闺蜜是陕西高陵人,我跟着她和她的老乡混在一起,说庆阳话,他们不知道,说我是:“一口长安话。”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看过一部最好看的电影,那就是《人生》。影片中的场景,对白,腔调,仿佛就是我的庆阳,让我觉得熟悉、亲切,真实而自然。后来我上了大学,看《人生》,看《平凡的世界》,看《白鹿原》...... 我不得不承认,这些书都是男人写得,可我觉得我更喜欢它们。虽然我也喜欢张爱玲,张爱玲的小说里却没有我的故乡的味道,那是一种永远都丢不了,深入到骨子里的味道。看这些小说,就像是看我的庆阳,看我的故土,看我的父老乡亲,看我的祖祖辈辈。

        庆阳和平凉地区有很多人,走西安比走兰州要方便、距离也很近。尤其是如今公路已经四通八达,交通更加方便的时候,虽然都是甘肃人,可人们和西安的关系更密切。因而,西安,更加牵动着人们的心。我在中学的很多同学,我小时候的好多朋友,我家的很多亲戚,如今,他们都在西安讨生活。有好多人,他们在西安生活已经超过二十年了,西安,就是他们的第二故乡,是他们的西安,是西安人和在西安的甘肃人的共同的西安。

        在我家的食谱之中,biangbiang面和油泼辣子面,是我专门学来的,一家人都爱吃。烩麻食我根本就不需要专门学,因为我们从小就吃它,只不过不用学名称呼它罢了,在我的庆阳老家,我们把它叫che子,把小小的面疙瘩放在案板上、并排的筷子上、梳子刺上,一压一推,ci成小小的面卷,用各种菜,做成烩面。我们去陕西游玩,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吃不惯的,基本上口味都和我的家乡一样。

        当我在视频中看到“biangbiang面加油”的时候,我想起了2017年夏天在西市吃过的正宗biangbiang面。正是那一次,我围观了师傅做biangbiang面的全过程,回到家里开始像模像样地做了一顿又一顿的biangbiang面。

        我一点也不担心,怕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在西安吃到正宗的biangbiang面。只是,当下,都有一点艰难,需要人们克服困难、坚持下去。虽然说话并不能产生实际上的作用,但作为一种精神的支持,我还是想说,西安加油!biangbiang面要坚持到底!

(备注:图片来自百度。)



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279594-1318876.html

上一篇:
下一篇:太阳的故乡
收藏 IP: 60.165.143.*| 热度|

19 杨正瓴 郑永军 周忠浩 黄永义 武夷山 雷宏江 鲍海飞 康晓兵 谌群芳 姚伟 李学宽 李建国 郑强 岳建军 尤明庆 胡泽春 周军宜 刘艳红 姚远程

该博文允许注册用户评论 请点击登录 评论 (12 个评论)

数据加载中...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9-23 11:47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