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军，曾金雄，戴西湖. 抗肝癌中药的生物学效应研究进展. 中医药通报，2005，（3）：62-65

肝癌是我国常见恶性肿瘤之一，在世界每年新发肝癌中的42.5％ 出现在我国大陆，近 20年来我国肝癌的死亡率增加了41.17％，在我国每年约23万人死于肝癌，在城市和农村分别占恶性肿瘤年死亡率的第二位和第一位[1，2]。手术切除是主要的治疗方法，然而，相当一部分患者在确诊后已失去了手术切除的机会[3]。在众多的疗法中，综合治疗已被广泛认可。中医药作为综合治疗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抑制瘤体生长、改善症状体征、提高生存质量、延长生存期等作用，为了探讨中医药的作用途径和机制，现将中药治疗肝癌的生物学效应综述如下。

1 体外抑瘤实验

1.1 抑制或杀伤肝癌细胞  肿瘤细胞无限增殖是肿瘤增长、转移和造成机体损伤的主要原因。因此，通过对肝癌细胞的生长抑制或直接杀伤可达到治疗的目的。刘琳[4]观察到As2O3能显著抑制人肝癌细胞株QGY-701和 QGY-703的生长，且呈浓度时间量效关系，而对正常人肝细胞 Ｌ-2无明显作用。所以 As2O3对人肝癌细胞有显著的选择性抑制作用。高凌等[5]在中药 TCM901的体外抗癌研究中发现，在 0.1～5ug／ml范围内时，其对肝癌细胞 Ｈ-7402有呈量效关系的抑制作用，显微镜下多见细胞碎片，而少见形态完整的死细胞，故推测 TCM901对癌细胞有溶解作用。宋景贵等[6]研究中药柴胡提取物（BCDC）对人肝癌 SMMC-7721细胞及Ｓ-180肉瘤有明显抑制作用。

1.2 诱导癌细胞凋亡 细胞凋亡是由基因调控的主动的细胞死亡过程。诱导癌细胞凋亡和抗癌效果间存在正相关。孙震晓等[7]用10mg／Ｌ去甲斑蝥素作用人肝癌 BEL-7402细胞 24小时，部分细胞出现固缩、细胞质膜突起、核染色质异常凝集等现象，并伴有膜包被的凋亡小体的形成。DNA琼脂糖凝胶电泳显示，处理组部分细胞的 DNA已降解成以约 200bp为基数的 DNA片断，呈现典型的 “梯状”带纹。免疫细胞化学及 Ｗｅｓｔｅｒｎｂｌｏｔｔｉｎｇ分析显示该过程伴随癌基因蛋白 Bcl-2表达的减弱。从而得出结论：新型抗癌药物去甲斑蝥素可以诱导人肝癌细胞发生凋亡，该凋亡过程与癌基因蛋白 Bcl-2表达下调相关。李杰等[8]研究中药肝康冲剂的提取物对抑瘤作用与诱导人肝癌细胞系 BEL-7402细胞凋亡的关系。观察到此药可阻止肝癌细胞 Ｇ0／Ｇ1期细胞进入Ｓ期，作用 6ｈ后部分细胞核开始固缩；8ｈ细胞形态不规则，部分细胞膜上形成大小不等的泡状隆起；24ｈ即有细胞分裂出凋亡小体。

1.3 调控基因表达  癌基因在生理状态下并不表达。如果在某些因素作用下，癌基因发生激活和表达，以致功能失常，细胞增殖，即可导致癌症发生。抑癌基因是一类可以抑制癌细胞生长并能潜在抑制癌变的基因。调控凋亡相关基因与癌细胞凋亡密切相关。近年来研究表明，细胞凋亡成为热点，已发现诸多中药复方或单体在调控基因表达方面都起着重要作用。如陈莉等[9]以不同浓度鲨鱼软骨制剂（SCP）加入体外培养的 SMMC-7721细胞中，用 MTT比色法、荧光显微镜、琼脂糖凝胶电泳和免疫细胞化学方法，观察 SMMC-7721细胞形态学、生化和基因表达的变化。结果观察到 SCP明显抑制 SMMC-7721细胞生长，IC50值为1mg／ml，荧光显微镜下可见典型凋亡细胞形态学改变；琼脂糖凝胶电泳呈现梯状条带 （DNAladder）；免疫细胞化学检测显示 Ｐ21WAF1表达增强，PCNA表达减弱，从而得出结论：SCP诱导SMMC-7721细胞凋亡，使 Ｐ21WAF1表达上调，PCNA表达下降，提示 SCP是一种有前途的抗肿瘤药物。徐学军等[10]应用 MTT方法分析榄香烯对肝癌细胞株 SMMC-7721生长的影响，发现榄香烯能明显抑制肝癌细胞生长，其半数生长抑制剂量为37.4ug／ml；流式细胞仪检查证实榄香烯能阻滞肝癌细胞从Ｇ0／Ｇ1期进入Ｓ期，并诱发细胞凋亡；透射电镜超微结构证实榄香烯能诱发肿瘤细胞凋亡的典型形态变化；免疫组化ＳＰ法及流式细胞仪检查定量分析榄香烯能使肝癌细胞癌基因 Bcl-2、ｃ-myc表达降低，抑癌基因P53表达增强。故得出结论榄香烯能诱导肝癌细胞凋亡，其作用机制可能与癌基因 Bcl-2、ｃ-myc表达减少、P53表达增加有关。

1.4 影响端粒酶活性  端粒酶在癌细胞中表达率达80％～90％，而在正常细胞中不表达。端粒酶在维持癌细胞的增殖中起着重要作用，抑制端粒酶的活性有可能抑制癌的生长，因而端粒酶被认为是癌治疗的新靶标。端粒酶与癌症的形成密切相关，中药抑制端粒酶活性的研究越来越为人们所重视。林勇等[11]用TRAP-ELISA方法测定其端粒酶活性，以 Ｌｉｐｏｆｅｃｔ脂质体转染法将携带人类端粒酶逆转录酶（hTERT）启动子和报告基因的质粒转染至肝癌细胞株 HepG2细胞，加入不同浓度的苦参碱，分别检测其报告基因荧光素酶活性，结果在 750ug／ml浓度，苦参碱可抑制端粒酶活性，明显下调 hTERT启动子的表达，说明苦参碱可抑制肝癌细胞株 HepG2细胞 hTERT的表达并影响端粒酶活性。侯华新等[12]研究板蓝根高级不饱和脂肪组酸体外抗人肝癌 BEL-7402细胞的活性，用 MTT法测定细胞毒作用，集落形成实验观察药物对肝癌细胞增殖的抑制作用，PCR、ELISA试剂盒测定细胞的端粒酶活性。结果显示板蓝根高级不饱和脂肪组酸能抑制 BEL-7402细胞的增殖，其IC50为0.6ug／ml，有促使肿瘤细胞向正常细胞逆转的趋势，可降低端粒酶活性的表达。

1.5 抑制拓扑异构酶活性  拓扑异构酶是生物体内广泛存在的一类必需酶，参与 DNA的复制、转录、重组、修复等关键的生化过程，故抑制拓扑异构酶活性的化合物具有抗癌作用。日本学者神代正道[13]发现小柴胡汤的有效成分黄芩甙元，浓度依赖性地抑制拓朴异构酶，使细胞出现核固缩及断裂、DNA片断化、引起典型的凋亡，具有抗癌作用。

1.6 诱导癌细胞分化  诱导分化是指癌细胞在诱导分化剂的作用下重新分化、向正常成熟方向逆转的现象。袁淑兰等[14]用体外培养的人肝癌细胞SMMC-7721经丹参酮处理后，观察到细胞形态趋向良性分化，生长明显被抑制，Ｂｒｄｎ标记率和 PCNA阳性率均明显低于对照组。从而得出结论：丹参酮可诱导人肝细胞某些表型逆转，可能是一种有前途的分化诱导剂。

2 体内抗癌实验

在实验性整体动物的研究中，中药除了具有与作用于体外肝癌细胞相类似的抑制或杀伤肝癌细胞、诱导癌细胞凋亡、调控基因表达等作用以外，尚有抑制肝癌前病变、防止肝癌转移、调节免疫等方面的研究。

2.1 抑制肝癌前病变  王晓素等[15]以北沙参、麦冬、当归等组成的养阴方干预DEN与AFB1诱发大鼠肝癌，发现养阴方能减少模型鼠肝细胞异型增生灶，降低肝组织 GGT、GST与血清 ALP活性升高的幅度，提示养阴方可抑制肝细胞癌前变。吴万垠等[16]以健脾理气方（党参、白术、茯苓、八月札等）灌服HBV转基因小鼠，再予黄曲霉素（AFB1），用 RIA法测定经治疗和未治疗的转基因小鼠及正常小鼠 7个时相肝脏 AFB1-DNA加成物浓度。发现 HBV转基因小鼠较正常小鼠易于发生 AFB1 终致癌物聚集，高峰相加成物水平显著增高（Ｐ＜0.01），健脾理气方则是能显著降低加成物水平，在 24ｈ时相使其降至近正常水平，说明健脾理气方可能是通过加速终致癌物清除而抑制肿瘤发生的。

2.2 杀伤肝癌细胞  高俊峰[17]观察到中药消结灵对小鼠移植实体型肝癌抑制率各为48％～70％，实验组的肿瘤重量明显减轻。超微病理发现：消结灵破坏癌细胞的膜系统，诱导其产生大量溶酶体，使癌细胞溶解变性坏死，激活淋巴细胞增生，枯否氏细胞功能旺盛，分泌免疫调节因子破坏癌细胞。王长安等[18]将由茜草科植物中初提抗癌物质ＧＭ36作用于小鼠肝癌（HAC）后，电镜发现癌细胞死亡、崩解，坏死癌细胞内充满脂肪颗粒，还可见大面积明显退变癌细胞，其胞浆与异染色质浓缩、线粒体嵴断裂、细胞器不完整，经体内实验证明抑瘤率优于某些化疗药物，如ADM、5-Fu、Ｖｐ16等。

2.3 抑瘤作用  王修杰等[19] 采用溴脱氧尼嘧啶（Brdu）体内标记、抗增殖细胞核抗原（PCNA）免疫组化染色方法，测定肝癌细胞增殖动力学，发现经丹参酮处理后的小鼠肝癌 Ｈ22肿瘤PCNA阳性细胞数、Brdu标记细胞数、平均瘤重均明显低于对照组（Ｐ＜0.01），故认为丹参酮抗肝癌细胞机制可能是抑制了PCNA表达升高和 DNA多聚酶δ活性，从而抑制肝癌细胞 DNA合成，阻断其进入Ｓ期，抑制肝癌细胞生长。杨书兰等[20]用叶下珠复方制剂给小鼠灌胃或腹腔注射，观察到该复方对小鼠移植性肝肿瘤HAC22均有抑制作用。

2.4 调控癌相关基因，诱导癌细胞凋亡  陈洪等[21]建立小鼠实体型及腹水型肝癌移植瘤模型，静注As2O3观察作用结果；并对标本行原位末端标记法（TUNEL）、免疫组化及细胞周期检测。观察 As2O3 2.0mg／kg·ｄ和 3.5mg／kg·ｄ连续静脉注射 7天，发现两实验组中，实体型荷瘤鼠皮下肿瘤的生长受到明显抑制，抑制率分别为 31.63％ 和 42.13％；腹水型荷瘤鼠的生存时间明显延长，其生命延长率分别为59.29％ 和 76.69％。实体瘤标本 TUNEL法检测见有凋亡细胞散在分布；免疫组化检测发现用药后组织中Fas基因的表达下降；细胞周期检测提示腹水中Ｇ0／Ｇ1期肿瘤细胞明显增多。从而认为As2O3对肝癌荷瘤鼠具有显著的抑瘤和生命延长作用，作用系通过诱导肝癌细胞凋亡而实现，As2O3 下调Fas基因的表达是其作用机制之一；使肿瘤细胞的生长阻滞于Ｇ0／Ｇ1 期是另一作用机制。郭振球等[22]采用人肝癌细胞 HepG2培养，人肝癌细胞裸鼠移植及血清药理学方法，用LSAB法分析 P53，免疫组化法分析 HepG2Ｐ21WAF1／Ｃｉｐ1蛋白表达；并对人肝癌细胞裸鼠复种移植瘤，用光镜、电镜观测其细胞形态学变化和 Ｐ21蛋白基因表达。观察到抗癌方（黄芪、莪术、防己等）能抑制 HepG2的生长，诱导肝癌细胞 HepG2 凋亡，明显提高 P53、Ｐ21WAF1／Ｃｉｐ1蛋白表达，有明显的抗癌作用。

2.5 调节免疫功能  李偃等[23]研究发现新星 1号（黄芪、人参、珍珠等）可抑制肝癌SMMZ-7721细胞增殖，同时可明显提高小鼠绵羊红细胞花环形成数、血清抗体效价等免疫指标 （Ｐ＜0.01），其抑癌作用与增强细胞免疫和体液免疫的作用有关。郭辉等[24]研究红毛五加茎水提物对荷瘤小鼠免疫作用，发现此药可使荷瘤小鼠总Ｔ细胞及其亚群明显升高。周淑英等[25]发现黄芪多糖对小鼠肝癌（Ｈｅｐｓ）有明显抑制作用，认为黄芪多糖抗肿瘤效应可能与其具有增强机体免疫功能的作用有关。闰智勇等[26]研究发现，癌肿宁能明显增强荷实体型肝癌（Ｈ22）小鼠 IL-2和NK细胞活性。宋恩峰等[27]研究发现，抗瘤活命饮大、中、小剂量组均可提高 180肉瘤移植型小鼠IL-2及TNF水平。韩克起等[28]研究证明，扶正抗癌方能显著提高荷瘤大鼠 Ｔ细胞亚群，降低血清ＳIL-2Ｒ水平（Ｐ＜0.05，Ｐ＜0.01）。

2.6 防止肿瘤转移  叶炯贤等[29]给BABL／ｃ小鼠腹腔内注射HepG2肝癌细胞造成移植性肝癌模型，观察刺五加叶皂甙对肝癌细胞在小鼠腹腔生长和转移的抑制作用。结果当刺五加叶皂甙剂量为0.25、1.00mg／kg体重时，抑瘤率分别为45.43％和72.06％，显著高于对照组（Ｐ＜0.05）。而刺五加叶皂甙 1.00mg／kg治疗组的 ｎｍ23Ｈ1 阳性表达率明显高于对照组。从而得出结论：该药有抑制人肝癌在小鼠体内生长和转移的作用。其作用随剂量增加而递增，作用可能与刺五加叶皂甙促进肝癌细胞ｎｍ23Ｈ1基因蛋白表达有关。王志学等[30]动物实验证实，消瘤平移合剂对小鼠 Ｈ22肝癌（术后）自发性肺和淋巴结的转移率和转移程度、皮下移植瘤及肺转移瘤的生长均有显著抑制作用。

3 小结与展望

中医药治疗中晚期肝癌，对化疗的增敏减毒、改善患者症状、提高生存质量、延长生存期等方面具有很好的作用，取得了较大的进展。对原发性肝癌的实验研究有助于探索中药复方、单药、单体作用机理，扩大中医药的运用范围，发挥中医药特色。中医药特色的关键在于整体调节，往往是通过多部位、多环节、多靶点产生作用。尽管如此，中医药防治原发性肝癌的研究仍存在不少问题，如目前研究多为辨证施治研究，缺乏荷瘤“证型”的动物模型研究，许多复方的抗癌成分，治疗机理难以真正明确。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随着医学的发展，分子生物学水平的不断提高、实验研究渐趋深入、中医药防治原发性肝癌的实验及临床研究都将步入更高的层次。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