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研到发表

鲍海飞  2020-5-13

    今天的社会，科研推动社会发展和人类认知的作用越来越大，人们也越来越离不开科研构建下的社会。科研的作用和意义毋庸置疑。如何看待科研，如何对待科研与工程的关系？如何看待科研中的发表问题？又如何对待曾经的‘不发表，就消亡（publish or perish?）’等问题？所述问题依然值得人们关注和思考，就说说个人的一点杂感。

科学研究始终围绕着两个路线在走，一个是个体兴趣驱使下的研究，一个是有组织目标性质下的研究。兴趣驱使下的研究往往是个体的、内在的和自发的，具有随机性。有组织下的研究则往往是集体性质的、目标明确的活动。二者不是绝对孤立和对立的，是可以互相转化和渗透的。由此又衍生出两种形式的科研与道路之分。一个是所谓务实的科研，针对国家需要或者个人兴趣与能力，进行研究，所谓的科研工程之路。一个是所谓的务虚科研，做一些天马行空的，似乎不着边际的科研，比如平行宇宙、时间之旅之类。

人类历史的科学之路上，最初的发现和研究都带有一定的偶然性、好奇性和必然性。现代科学的奠基人伽利略，偶然间发现了教堂上悬挂的灯来回摆动的现象，从而激发了它研究摆的等时性问题。因为当时出现了一种时髦的能够看清远处物体的玩具望远镜，他便对望远镜着了迷，从而使他动手亲自打磨属于自己的望远镜，并将它举了起来仰望星空，成为第一个用它来作为工具探索宇宙奥秘的人。他发现了太阳系中许多新的现象。原子的放射性现象，使得安东尼·亨利·贝克勒尔（Antoine Henri Becquerel，1852－1908）和居里夫妇等人开始了对原子内部结构的研究，于是有了后来放射性疗法和核能的利用等。

无疑，早期的研究同样带有明确的目的性。比如，公元前245年，为了揭示皇冠中是否掺杂了其它金属，而又不允许破坏皇冠，这成为当时的皇帝给阿基米德出的一道难题。阿基米德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破解之法，从而开创了密度与浮力等相关问题的研究。这就是科学研究的作用和意义。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于是，一门一门的科学诞生了。

    科学研究更具有组织性和目标性。我们熟知的牛顿三大定律，并不是牛顿凭空思考得来，也是牛顿在研究炮弹如何能够飞得更远、如何更有效力的基础上发现的。那时候，还不太兴写文章，也没有太多期刊供发表，于是，人们就写书写信进行交流和探讨。

科学研究之途自然会走向一个工程化道路的过程。科研是探索未知，工程是如何利用已知完成一项任务。科研中包含着工程，工程中又包含着待解决的科研问题。科学从来没有排斥过工程，同样，工程研究从来没有排斥过科学。往往是在科研与工程的探索过程中，在人们的生产实践活动中，人们从工程中发现了科学，又从科学中发现了工程。近代制造业、现代通讯信息的发源，晶体管和集成电路的发明过程，便是一个在有目标驱使下的科学研究之途。二战之后，为了寻找能够替代易碎、功耗大、寿命短的电子管，人们需要一种寿命长、可靠性高的固体器件，于是在美国的贝尔实验室在二战之后那些‘闲置’下来的科学家便开始了他们的探索之旅，经过数年的研究，二极管和三极管诞生了，其中的三个主要发明人也都获得了诺贝尔奖。又经过几年，集成电路诞生了。值得回味的是，晶体管的缔造者之一肖克利是受到了另两个同事的激励，研究出了一种新型实用的晶体管并提出了半导体载流子相应的输运理论和方程。因此，这三个人虽然同在一个实验室，但却是两个不同的‘团伙’，因为，另两个人的专利成果中没有他的名字。同样，值得玩味的是，集成电路被发明不久，围绕着谁是第一发明人的问题，也同样发生了专利的争夺。专利成为这个时代科技知识产权的一个最重要体现。没有专利的约束与限制，就没有了个体或集体的利益保护。不管怎样，由此诞生的基于量子力学为基础的半导体工程与科学时代，奠定了现代几乎所有学科大厦的科学研究基础，因为，每一台设备都需要一颗奔腾的芯来进行运算与控制。
    无论科学与工程研究都没有容易走的路。同科学研究相比，从事工程似乎就显得地位低，而做科研似乎就高大上。其实这两条道路，没有任何一条是简单和容易的。近来广州虎门大桥涡振问题的出现，更揭示了工程与科学的内在深层次关系与问题。一座建筑，不只是图纸设计和项目施工，还包括选址和材料选择，也包含了谁来设计、施工、管理与维护等问题，更包含着如何从科学的、可靠性的、经验性的角度进行设计和施工等问题。实际上，每一个工程都基于科学而又对应着许多待解决的科学问题，而每一个科学问题又对应着许多工程来实现和验证的问题。

研究的过程中，会发现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于是形成了一套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甚至是一门科学。历史上，为了寻求高效率的蒸汽机，人们一直致力于改良蒸汽机，瓦特首先实现了蒸汽机的改良。由此，带来了一场蒸汽机的革命，甚至热力学的建立也与此紧密相关。做纯科研的研究过程中，会发现研究对象的潜在商业价值，于是便走向了市场化的过程。这样的科研与工程之路没有任何矛盾，反而是我们都应该做的。早期半导体激光器的发明也是如此，人们并不知道这种玩具式的、如此微小的激光器会有什么应用，结果在今天的光盘存储中有着巨大的市场，作为读写头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比尔盖茨，从一个最小的程序编程开始，发展到今天的计算机系统，构建了微软帝国，其机遇、其眼光、其背后的故事都值得我们品味。

问题永远是存在的，关键是如何面对和把握。在科研赶超之路上，我们走得很不容易，国家不断采取许多行之有效的措施，但也带来了许多不利的方面。回头看改革开放40年，我国早期的科研一直处于跟踪国际前沿为目标，改开之初，我们的科研可谓一穷二白，经费有限，人才缺乏，方向难定，研究之路举步维艰。随着国家的经济水平的不断提升，国家越来越重视科研，科研的投入不断加大。国家高校研究所为了提高自身的学术地位和水平，为了鼓励科研人员的科学研究兴趣等，同时，针对学生毕业要求，教职工职称升迁评定的依据，以及吸引人才等，因此，就提出了科研奖励等制度，比如文章专利发表给予奖励等。这无疑带来了为了文章而文章的科学研究。而文章、奖励制度、奖项和名利等又无疑让许多人看到了科学研究中的商机，为名为利熙熙攘攘而来的科研变得不是那么‘纯洁’，浮躁之气愈演愈烈。如果不崇尚不过份赋予个人的名分、地位和价值，今天给个头衔，明天给份福利，今天一个提法，明天一个说法，也就会少了许多名利之争，科研也会变得和气许多。

今天的科研不容易，为了经费的科研也是科研人员的无奈之举，这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因为竞争、生活和事业的压力，人们必须要走下去。有钱了，就可以做科研做工程，没有钱，就只能靠边站。这是一个让人困惑的问题，但又是一个实际的问题。一种情况是，许多热爱科研的人拿不到课题项目，只能成为孤独的旁观者和落伍者。科研中所谓的帮派现象也是不可回避的事实，科研很难将许多有共同兴趣的人凝聚在一起。无疑，如何避免科研上大起大落、忽左忽右的境况，建立一个合适的评价体系依然是国内科研环境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

从事科研，我们是否曾经思考过下列问题：科研是务实的，还是务虚的？是集体的，还是个体的？是有目的，还是无目的？是有专业性质的，还是业余性质的？同样，我们是否也思考过科研的目的和意义？它的价值又体现在哪里？是单纯的搞经费式的科研，还是生活逼迫下的科研？从事科研之路，又是为了什么？是梦想，还是兴趣？这些问题无需回答，实际上也不仅仅只包含这些问题，但却是实实在在摆在每一个人面前的问题。需要我们在宁静的夜晚，或者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值得思考。

虚的，似乎隐含着无意义的、没用的，实的，是有用的。但‘虚的’研究同样能够不仅仅能够创造价值，更能给人一种精神的向往。众人熟知的爱因斯坦，曾经在专利律师事务所工作，而在他的1905奇迹年，却惊人地写下了5篇划时代的研究论文。这与他的兴趣是密不可分的。爱因斯坦的时空观，他的务虚让人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和宇宙。而由此，人们才有了探月工程，才有了未来火星登陆计划。兴趣驱使下的科研，让人们窥探到大自然的广阔和深邃。

    爱因斯坦之所以成为爱因斯坦，不仅仅因为他出身于民间科学家，而是他对自然，对宇宙的洞察力和世界观，而这深深地源于他对自然的发自内心的热爱、一往情深和专注，而不掺杂着任何个人的狭隘和私心杂念。好奇、梦想、与实践，这才是从事科学研究的目的和内在动力。我们无法回到爱因斯坦的时代，即使是爱因斯坦，也需要寻求一个养家糊口的位置来谋生，但他能够痴迷于科学研究，热爱自己的热爱，专注自己的专注。

把文章写在祖国的大地上，意义深远。科学与技术不仅为人类提高了工作的效率，带来了巨大的财富，科学研究更让人类走向了一个打开眼界的认识之旅，让人发现事物内部运行的规律，摆脱了狭隘的认识观，增强了人类对自然的洞察力和理解力。真正的科学，真正的科研的目的和动机就是不断的对自然的探索与认识，不断地为人类创造与服务。科学与工程又是紧密相关的。科学是工程的依据，工程是科研的延伸。工程更是科研的一个亮点，是国家科技力量的一种展示。科学与技术的价值、意义和作用，对于一个国家民族来说，极其重要。把文章写在祖国的大地上，意义深远，耐人寻味。

毫无疑问，人类为了生存，科研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应用。但研究的背后更是利益驱使下的活动，这即包含了个体的利益，也包含了国家的利益。现代科研的一个特点是更有针对性和计划性，也就是更具有目标性。比如航天热、超导热、碳热、计算机热、人工智能热，表面上看是各国科学家、公司的竞争，实际上是背后国家的竞赛，标示着国家发展、国家意志和国家利益和目标，这是当今科学研究的一个主要驱动力，即面向国家的发展和需要。

    科研的前沿就是知识产权的前沿。科研能够创造价值，知识产权是一种重要的价值形式。2020年，世界范围内的新冠肺炎爆发与蔓延之际，抢救人类的生命无疑至关重要。据悉，美国的美敦力公司已经将其呼吸机制造的知识产权已经完全公开，让其他国家生产，特别是让中国去生产。原来，生产呼吸机的1400多个零件中，有1100多个要在中国生产和最后的系统安装。这是一个明显的问题，美国拥有了高科技，但没有生产能力。因此，科学技术与工程是紧密相关的。去年，同样的是关于芯片的问题，美国一直希望他的芯片制造商，如苹果公司，能够回到美国去开发制造并带动就业问题，但结果是，苹果公司说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其中一个问题是，显然今天的生产与制造已经是一个全球化生态系统，科研、制造与知识产权更是紧密相关。工程中包含着科学问题，而科学中同样包含着工程问题。科研与工程是当今科研体系中的不二法门。工程能离开科研的指引吗？科研难道只是纸上谈兵？

    今天看来，在科研和工程的过程之中，发表的目的和意义是显然的，占领科学和技术的制高点，甚至是话语权，并能够积极推动人们去寻求新的方法和途径。

不是为了呻吟而呻吟，我们的文章也不是为了文章而文章，那么我们文章、专利、工程，其价值和意义就不同了。

科研已经成为今天人类认识自然的最主要的工具、手段和方法。在探索未知世界的同时，科研不仅满足了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和精神需求，还给人们带来了灵感、希望和梦想。科研是一条时间的长河，需要不断为它注入新鲜的溪流，它才能奔流不息，但它需要时间才能汇聚成波涛汹涌的江河湖海。科研人员所面对的决不是简单的科研与工程这两条道路的选择，而是你能否找到一条适合你自己能够坚持走的道路，你能否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热爱、追求和实践。科研是一件能否耐得住性子的事业。世间本没有路，在虚与实之间，在有限个日日夜夜的岁月之间，如果你以认识大自然为人生的第一要义，以参悟世界的本源为人生的根本，那就放下包袱，追求去吧！

一辈子太短，只够写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