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与科学家

鲍海飞 2023-12-8

 一

    作家与科学家似乎是两种毫不相干的职业。

作家可以写实，也可以写虚。相对来说，《西游记》就虚，《三国演义》就实。写虚的，未必就无凭无据，写实的，也难免会捕风捉影。一个作家要有丰富的想象力和逻辑推理，不仅要有很强的语言表达能力，还要有幽默感和美感，更主要的是构造情节的能力。一个作家，他的眼睛在观察，他的耳朵在聆听，心中装着很多东西，他要把这些东西变成文字，与他内心共鸣。小说，来源于现实，又超脱于现实，不受时空限制，穿行在思想的自由王国。

重要的是，作家在构思编织他的故事之前，就已经看到了故事的结局，无论是悲是喜。余下的事情便是他如何围绕这个结局构造故事，不断制造冲突、设计情节，如何能够吸引人、感染人。往往是悲剧更加让人震撼。因为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砸碎了给你看，具有极大的视觉冲击力和破坏力！

科学家的活动主要是从自然中发现或构造。科学研究重视客观事实与因果关系，讲究逻辑和顺序。数学家强调严密性、逻辑性和完备性。物理学家强调模型化、理想化，应用中还要具体化，重视内因与外因，强调模型和数据之间的联系，如何透过表面现象挖掘出内在的本质是关键。科学研究的过程不仅可以按照‘顺序’来研究，也可以‘逆序’来推理和推演。依据一定原理，从头至尾进行设计和制造就是顺序研究，是从因到果的过程。我们无法观察到宇宙是如何创生的，但通过观察其它星系中的大爆炸现象，反（向推）演出宇宙的诞生过程，逆序研究就是从果到因的过程。

对于科学家来说，许多现象和事实就摆在眼前，关键是你能否看到内在的动因。彩虹的颜色、生物的多样性、日月星辰的运动……这些司空见惯的现象背后内在的原因，是科学研究的目的。彩虹的颜色，说明了光的本质，是由许多不同频率的电磁波构成；生物的多样性，蕴藏着遗传和变异这样的事实。日月星辰的运动，隐含着万事万物之间普遍存在着万有引力。思想实验是物理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比如，牛顿的平抛运动。如果抛射体初速度越大，那么当达到一定速度之后，便可以环绕地球运动了，于是，一个围绕地球旋转的‘卫星’便形成了。科学的过程还是人主观能动的创造和发现过程，创造出自然界本来没有的东西，比如，集成电路和各种软件。甚至人类在这个过程中缔造出了数学、物理等重要的学科。

如何获取创作或创造的源泉？不是装满了仪器仪表的地方才是实验室。《昆虫记》的作者法布尔就是以自己家的房前屋后这个大自然作为实验室，他在这里观察着各种奇妙的微小生物的活动和习性。昆虫记既是一部有关昆虫学科的生动论述，又是关于自然的描写和个人生活的记录。从这一点上说，他既是科学家，又是小说家。

不同于一般的作家，一个科普作家或科幻作家需要具备自然科学的专业知识，需要构造许多思想实验或案例。还要用深入浅出，具有文采的语言娓娓道来，带领读者进入他打造的科学花园。刘慈欣的小说别具一格，具有丰富的物理和人文知识。他凭借一己之力，打造的《三体》、《流浪地球》等小说，使（将）中国科幻小说提升到世界级水平。好的科幻小说，不仅给人神奇而超前的想象力，还带给人带来希望和向往。

二

作家同样需要巧妙的逻辑推理和演绎，让人从前因后果中，感受着小说的故事情节和主人公的经历变化。这就不由得让人想到侦探。曾几何时，侦探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他似乎是一个神秘、学识渊博的人，有着无穷的智慧和推理能力，能够从案发地的蛛丝马迹中发现线索，进而能够反推出事件的起因和过程。典型的如英国侦探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侦探面对的是一个‘过去时’的现场和事件。这个现场极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案发现场，而是一个伪造的现场，幕后的真凶隐藏在哪里，作者需要给出推理判断。当今的侦探借助高科技来进行破案，如基因检测、电镜分析，还有大数据和网络监控系统等都是必不可少的工具和手段。

作家，是写别人不曾想到过的东西，无论是鬼魅还是穿越，挖掘人性中最深刻的人性，蕴含了作者的思想、信仰和世界观。小说的本质是讲故事。侦探则是发现那些不曾被人注意的细节和过程，甚至构造出作案的动机，对过程复盘再现。科学最终探究的是自然本源的问题、宇宙的创生、生物的演化以及人类的智慧，等等。

侦探未必是科学家，但科学家一定是自然奥秘的侦探。通古斯爆炸、遗传变异究竟是怎么回事？科学家就是要从已有的大自然的遗迹中破解和推理自然演化过程。侦探和科学家就是从逆序、‘从果到因’地破解问题。科学家与侦探都在求真，只不过，科学家求的是真理，侦探求的是真相。

无论是作家，还是科学家，他们都是人生路上的实践者和探险者。有些科研活动是非常危险的，甚至会危及生命。屠呦呦先生冒着失去健康和生命的危险去验证药效。弗兰克林在雷雨天放风筝以验证闪电就是电。对于作家来说，经历和视野造就了不同寻常的人生轨迹。海明威参加过战争，历练过海之风浪，写出了《老人与海》等经典名著。

三

小说究竟该怎么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说，把《西游记》的故事情节倒过来看，更加精彩。一本小说，究竟会被人喜欢到什么程度？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最后的主角死了。英国的读者不答应！于是，作者不得不又续写一部，主角起死回生。《基督山恩仇录》让人看到了‘等待与希望’。《悲惨世界》让人深思‘善良与罪恶’的根源。（勿庸置疑，）小说对人和社会的影响亦是深刻的。

科学对人和社会的影响更加显著和深刻。科学家研究出或者发明出一样东西，可能并不知道它所带来的后果，并也不知道被何人使用或者操纵。善者善之，恶者恶之。因此，科学亦是把双刃剑，涉及到人性和人伦。

思想的天空永无止境，科学的殿堂灿烂辉煌。科学研究认为，我们今天所能看见的物质，仅有4%，而其余的都是不可见的，它们以暗物质、暗能量的形式存在于宇宙之中。这无疑为科学家和作家敞开了探索和创作的大门。

没有想象的世界，和世界无法想象，二者都是不可想象的。求新、求异，不拘一格、天马行空的思想是作家和科学家所需要的。无数人的作品和研究，让我们看到了世界的独特性、多样性和丰富性。从这一点说，作家和科学家都具有各自的社会属性和自然属性，他们都在构建着属于自己的理想田园，探索着未知的世界，同时也赋予了大众思想的天空，引领着人们走向未来的世界。

作家或科学家，都需要专注与热爱，富于激情与活力，需要直觉、勇气、天赋和顿悟，还要有洞察力、领悟力和想象力。世界无穷尽，在于你是否有发现的眼睛和善思的心灵。

（注：该文发表于《金融博览》2023-12（上），感谢编辑张蕾细致的修改与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