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盖娅

 

最近，肖显静翻译的《盖娅：地球生命的新视野》（（英）拉伍洛克著）出版了，丛书的编纂者间接地找了些人在读书报上开评，下文就是我为此而写的几段话：

 

今天我们之所以关注盖娅假说，是因为我们正不得不致力于修复我们生长于斯的地球。面对全球变暖等日益加剧的生态危机，没有人知道地球是否已经临近或到达发生重大生态灾难的临界点，但都不同程度地意识到，地球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有机整体，生命与环境的相互作用决定了地球生态系统的状态与演变。这一观念能为地球科学和环境科学基本接受，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盖娅假说的提出、传播与折衷修正。30多年前，当拉伍洛克等人宣称地球上的生命与非生命成分通过相互作用而形成的复杂系统可视为一个单一的生命有机体时，盖娅假说是一个近乎神话的假说，但它并没有被科学界的漠视或批评所淹没，而是通过理论修正和实验辩护，最终至少部分地汇入了科学的主流，成为“硬科学”。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尽管环境科学和地球科学已经放下矜持拥抱盖娅，还是有很多来自主流科学界的声音将其斥为“伪科学”。诚然，如果套用“证实”与“证伪”之类的所谓科学哲学教条，像盖娅这种将自然哲学与科学事实混杂并置的假说很容易被帖上“伪科学”的标签，甚至还上了《伪科学百科全书》。而但凡有那么点科学史常识的人都知道，从神话到科学本是人类智性的沧桑正道。倘使今天的科学道士们回到几百年前，离了那些“科学即正确，正确即科学”的真经，或许会顿悟出，反伪科学有时候多少显得无聊或多余，有意义的不是一棒打死燃素说、原子论、火成论、热寂说乃至牛顿力学和相对论，而是通过讨论、建构和实验，让科学从头脑中的观念或纸面的模型走向对世界的技术性操控，促使它们逐渐硬起来。

如今，盖娅的腰板似乎硬起来了，人们甚至给她换了个更响亮（男性化）的称谓——盖娅理论。但问题是，一方面，她最终能不能真正的硬起来，比如能否确实能够帮助我们通过技术性操控有效修复生态失衡的地球？如果她修成了正果，是不是意味着“地球是一个有机生命体”之类不那么硬的观念终将为量化概念和实验模型所替代？另一方面，如果不幸为《伪科学百科全书》言中，真的硬不起来，盖娅假说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吗？还是像核冬天理论那样虽未必十足科学却依然有其积极意义？循此思考下去：科学能够完全脱离其自然哲学或价值文化内涵吗？它们之间的关系是单向决定、相互影响还是偶然关联呢？在罗马教廷为对伽利略的审判作出迟到的道歉之后，科学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形而上学和自然观的最终裁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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