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前夕,三代冷籍的农家子弟张謇,借籍十载终于告捷大清状元,这年他已42岁,是翁同龢最赏识的高足。正果修得如此艰辛又如彼顶级,这位状元却饱受民族国家危亡处境的激励,义决“非商战不可救国”,“愿成一分一毫有用之事”,果敢地辞别官场而投身仍为世人鄙夷的商海。作为儒林异类,状元张謇的真性情,此其一也。
大生纱厂经营的盛衰成败,无处不见状元的真性情。纱厂鼎盛时期多年以50%的股息分红(欧美同期同类不过3%),巨额利润投入南通城市的全面近代化建设与教育发展。然而,对于企业扩张,因此缺失了最根本的企业发展基金,家族财富的积累极其淡然。在商言商的话,这可以说是张謇作为职业经理人的一抹败笔,且最终导致了纱厂的破产。但是,状元张謇的真性情不为商海消磨,身后更为士农工商普遍景仰。
由此想到当今规模不断扩张的学术青年,其中的真性情持存者今安在?又知多少呢?
或许由于自己生就无意掩藏修饰喜怒困惑的秉性,在日常工作生活中,或作为主角,或作为听众,甚或作为一名旁观者时,对方最直观的表情仪态时常被不经意地置于我的足够关注之下。积多年观察的经验,导出一条通常意义上适用的“情态法则”,由于精英与凡众之间多层位差别的存在,该法则自然离不开设定必要的前提条件。
设普通学术青年(普通大学生及略高)面对日常学术事务时,相关内容所唤起学术青年情态的丰富程度与表里如一的真实性,与学术青年的学者慧根(气质秉性)及其知识内存成正比,年龄、语境或可作为修正要素。注意,知识内存通常与年龄同向增长,但是若二者相逆时,知识内存大而年龄小者往往可能表现出更丰富的真实情态。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学术青年秉性中潜藏的学者慧根,是如今多数下意识或非兴趣驱动而走上学术之路的青年人是否选择学术人生、并能否有所建树的“基因”。在接受学术塑造的过程中,学者根苗的真性情被逐渐启蒙、生发、健旺,直至最终导上学术坦途,他们成为学界正义与品质的源泉,成为甄别学术品质良莠的持久准绳。由于人类未来的学术命运所系在那里,现实中学术青年的真性情,既见足令人欣慰,难觅则令人忧思。
日常所见学术青年的几种情态
狡谲的聪敏与心气游移者:俗气沾染,最为不忍猝读的大多数。或许人很机敏,但很难造就栋梁。
波澜不惊的冷面孔:此时深藏不露,未来一鸣惊人亦未可知。或属于自己有想法,但尚未与老师达成共识而独步前行者。
恭谦的谨慎:好学崇学者,但持此种情态者身心必然紧张,影响交流的质量,悉心关爱与略加引导很快可导上良途。
平等的激情:很有可能是学术青年真性情的表征,期望更多青年能够转向或保持此种积极情态,理性而无畏,攻错而无私,进步而持久。
还是凭我的交往经验,如今青年人中的真性情者日渐濒危而珍稀罕贵,相反老年人中倒有不少。或许有人以为,老年人功成名就无欲无求,真性情自然可以坚持、可以呈现,而正在体制中进取的中青年谈何真性情,即使有也必须暂时以性情屈从于环境——不失为一种适者生存之道。诚哉斯言,我们需要反思的,也就是时代育人、体制育人,真性情何以被埋没、被削平?至少精英教育层面应保有真性情适度发展的空间。
如果一个现代民族在低龄人群中所能见到的真性情人越来越少,学术青年中的真性情日渐缺失,“知不可为而为”、“为而不有”成为迂远的嗔语,浅近庸俗的观念思想将继续弥漫社会、侵蚀学术。后果不言自明。
时代造就了张謇,时代也不曾停息地造就着钟鸣鼎食客、芸芸众生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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