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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探访两位年轻教授的实验室,得知他们一直亲手做实验,取得了重要成果,不禁在内心为他们喝彩。其实,当年我在MSU-DOE PRL(密歇根州立大学-美国能源部植物研究实验室)做博后的时候,老板Peter Wolk已经60多岁也仍然每天做实验。一周前,通过视频参加美国的蓝藻生物学研讨会,这次会议主场就是在PRL,会上有一个环节是“Honoring Peter Wolk”,我的发言还提到当年跟Peter一边做实验一边聊天他纠正我英文的往事。
我把Peter叫“老板”,其实他是一位严格意义上的劳动者。前几年,有媒体批判研究生和博士后称导师为“老板”,我直白地说,这真是一个隔行如隔山的莫大的误会,因为这只是理科生们在非正式场合谈起导师的一个称呼而已。我在PRL的时候,不止是Peter,还有其他实验室的老板也做实验。记得在另一个实验室,有两名研究生为论文排名闹不高兴,撂挑子不做实验,结果老板亲自动手替他们补充了关键的数据,才使得那篇论文得以发表。
放下对“老板”的误会不说,我想议论一下,什么情况下导师会亲自动手做实验?
第一种是把做实验当爱好。我的老板Peter Wolk就是一个不做实验难受的人。他天天做实验,居然还当过几年PRL的主任。他当主任时曾经批评对面实验室的女教授,说人家这么年轻就不亲自做实验,惹得人家不高兴。如今Peter早已退休,八十多岁的人了,竟然向新来的年轻教授借实验室的一个实验台,骑车去学校做实验。我的学生的学生去这家实验室做博后,认识这么一个爱做实验的老头,聊起来发现竟然是老师的老师的老师。当年我离开MSU的时候,Peter就对我说过:“我90 岁的时候,你要什么菌株,我仍然会从冰箱接出来寄给你!”
第二种是年轻教授在实验室建立初期的时候。我提到的那两位年轻教授,就是还处在实验室不大、学生不多的阶段。 他们自己是能力很强的人,对学生的水平和进度不满意,直言不如自己动手干。想当年,我刚建立实验室的时候,同样是人手不够、内心焦虑,天天跟学生们一样做实验。后来,事务越来越多,实验不断被电话打断,学生们主动说,老师还是别做了,我们多干些。我也意识到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到谋划实验和指导学生上。再后来启动经费用差不多了,更多的精力竟然是花在了写本子、找经费上。经费多了、学生也多了,更不可能自己做实验,只能每周带大家开会,讨论实验进展。
第三种是在探索新方向、引进新技术的时候。当一个实验室长期攻克的科学问题基本得到解决,在新的兴趣或任务驱动下探索新的方向,导师亲自动手带领学生尝试新材料、试验新工具是自然而然的。在美欧,还有一些教绶利用学术度假的时机访问其他国家的实验室,学习新技术、新方法,之后回实验室带学生一起做。博主已多年不拿“枪”做实验,但近来探究一类大型淡水藻类的生殖发育问题,首先是要找到合适的实验材料,学生们甚至不认识这个类群的藻类,怎么办?俺老司机啥也不说了,撸起袖子亲自干。找来不同的种类,摸索养殖条件,天天盯着呵护着。学生不解地问,一天看那么多遍是干啥,多盯几眼就能长快点?老司机呵呵一声告诉学生:这就如同你们谈对象,你天天盯着想着,她才可能是你的;你爱管不管,她就跟你没关系了。
总结起来,导师做实验可能因其个人爱好,也可能是由于研究工作的需要。实际上,学生多了、项目多了,大多数导师难以继续用双手做实验,但却是一直在用大脑做“实验”。我个人体会,在脑子里做实验,不仅是在听报告和讨论交流的时候,更是在孤独凝思、辗转反侧的时候,甚至在旅途劳顿和清晨的冥想之时。虽不能像学生一样每日在实验台旁奋战,但看见学生最想知道的就是有什么实验结果、遇到什么问题。从讨论实验方案到查看实验结果、询问实验细节,一步步推着研究往前走,一走就是十年二十年。是的,二十多年了,送走了70多位学生,我们一起努力弄清的就是那么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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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1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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