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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化学教授约翰•赫伯特谈科学进步的渐进路径

已有 1418 次阅读 2025-11-16 13:00 |个人分类:鼓与呼|系统分类:观点评述

美国化学教授约翰•赫伯特谈科学进步的渐进路径

武夷山

最近,俄亥俄州立大学化学教授约翰•赫伯特在《美国高等教育纪事》的The Edge栏目发表文章,Not All Science Takes Us to the Moon, and That’s OK(https://www.chronicle.com/newsletter/the-edge/2025-11-13?sra=true)。我觉得,他批评的一些现象在我国大学中同样存在,甚至比美国那边更严重。故请DS翻译了此文全文,我修改。

并非所有科学都将我们带上月球,这没关系

作者:约翰·赫伯特

大众普遍认为,科学突破往往源于某个天才在默默无闻中的奋斗,直至“灵光一现”的时刻到来。这类叙事中最典型的例子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他在维也纳专利局工作时提出了狭义相对论。而罗伯特·奥本海默在黑板上奋笔疾书的场景则是对个人天才的银幕表现。尽管这些花絮中至少有一个是真实的,但根据我的经验,它们并不能代表大多数科学突破的实现方式。

有些发现纯属偶然。例如化学家罗伊·普朗基特在寻找氯氟碳制冷剂时,意外聚合四氟乙烯制成了特氟龙,最终为社会带来了不粘锅、防污地毯的便利,也让所有人的血液中多了一些致癌物。如今,有些人将埃隆·马斯克(《福布斯》称其为“史上最伟大的企业家”)归为天才技术专家之列,尽管值得注意的是,他的财富建立在约380亿美元的政府经费支持之上。

这些轶事的共同点在于对个人的推崇。这是公众对科学如何推进的普遍认知,但在许多情况下,这种描绘并不现实,且会产生有害的副作用。“孤独天才”范式强调“才华”是科学家最重要的特质,这成为阻碍多样性的障碍,助长了令女性望而却步的“男性气概竞争型文化”(男性同样可能受其毒害)。研究表明,在那些将成功归因于天赋而非努力的学科中,女性和非裔学者的代表性最为不足。不幸的是,“才华”原型在科学教育的早期阶段就已根深蒂固。

尽管某些发现确实遵循爱因斯坦或普朗基特的模式,但科学进步还存在另一种视角——我称之为“渐进之法”。在许多情况下,进步缓慢推进,直至突然爆发。这是因为无数(通常被遗忘的)科学家将整个领域推向了重大突破的边缘。关键性的顿悟在时代思潮中酝酿,直到有人补上最后一块拼图。在某种程度上,这个人可能受益于“无意识的抄袭”,而无论如何,荣誉往往归于少数人,尽管许多人本已处于实现同一突破的边缘。正如哲学家埃德温·博林所言,社会“挑选出伟人……将他们作为悬挂历史叙事的挂钩”。关于优先权的争议正是这一过程的体现。

这并非贬低那些将研究推向终点的成就。我告诉学生,做出科学发现的一部分就在于意识到:你也正凝视着具有启示意义的现象呢。率先冲线者值得赞誉,但我们不应忘记任何发现背后的整体努力(就连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源于对他人实验的深入思考)。忽视科学的集体性,只会维持一种不良的学术文化——一旦培训对象对课题负责人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被弃之不顾,他们得不到足够的指导。

这种将研究生和博士后视为天才教授的廉价辅助人员的模式,加剧了少数群体学者面临的不平等。这是一种对培训对象不利的文化习俗,居于顶端者独揽新发现的所有荣誉。然而,在出现科学不端行为时,同一课题组负责人却常以“我仅是实验室主任”为借口推卸责任,将错误归咎于下属。即使责任明显在课题负责人,校方在开展相关调查时也可能冲着学生来。无怪乎学生们正在反抗。

更全面的视角

渐进主义视角为我们评价科学家提供了新的思路。尽管我在职业生涯中做出过一些有用的创新,但我的努力之最显著表现在于科学劳动力的培养:训练下一代。不幸的是,在科学界评价优秀科学家的标准中,指导学生之业绩常常被忽视,公众认知中更是如此。相应地,在晋升、终身教职和薪酬决策中,学生指导工作也被低估。应鼓励导师们帮助能力较弱的学生提升技能,而不是鼓励他们抛弃这些学生。为何不将流失率(未获学位即离开导师课题组的学生的比例)纳入导师绩效评估?如何将学生反馈纳入终身教职档案——即使在研究型大学里也应如此——同时避免一些教师受害于众所周知的偏见?这些问题或许没有简单答案,但目前在决定何为“功绩”时,它们甚至未被提出。

此外,真正滥用职权的导师往往无需承担后果。相反,这种滥用行为被常态化,屡犯者仍能获得新学员,仅仅因为导师在经费或论文等指标上表现优异。这种缺乏约束的情况助长了研究生教育中的有害文化,并引发了科学学科内热议的研究生心理健康危机。教师的不当行为也助推了试图废除终身教职的党派政治行动,终身教职制度本来就不受大学校长们欢迎,如今更是岌岌可危。

为对抗这种文化,我们必须全面看待教师的职责,其内容远不止撰写论文和申请经费。在晋升和终身教职评定时,应将参与公共政策、社会服务、科普推广及促进多元参与(即所谓的“科研公民行为”——research citizenship)等方面的业绩与h指数一同考量。这种改变可能尤其惠及有色人种教师,他们通常承担了过重的服务性工作。若我们真心想要削弱白人男性在科学与工程领域的凌驾性地位,培育导师人格(mentorship)就至关重要。仅有少数博士毕业生最终成为学者,而导师指导对博士后学者的职业选择影响深远。课题组负责人的职责是指导所有培训对象,而不仅仅是那些注定追随自己走上学术之路的人。

2019年,美国超过五分之一的劳动力属于科学工作者。如果我们承认劳动力培养是科学事业的重要方面,就必须奖励教师在教学方面的努力,并重视培训对象后来的发展是否成功。我们需要认识到那些通过培养新一代来拓展科学前沿的教师的价值。即使他们的实验室未能研发出突破性的癌症疗法,这些人仍为科学事业做出了至关重要的贡献。将天才教师神化为不可触及的神祇般的存在,而不考虑其获得成就的背景土壤,既不应当,也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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