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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以同样的质料生成我们的祖先,然后又毁掉他们而生成我们的父辈,然后又生成我们,一代接着一代。这种继续的生成之流是永不停止的,和它相对立的毁灭之流也是永不停止的……
普鲁塔克(Plutarchus,约公元46年—120年)
德国哲学家叔本华(Arthur Schopenhauer,1788年-1860年)被称为悲观主义哲学家,在《爱与生的苦恼》一书中,他对与生命本质相关的问题—个体与种族的关系、生命的三大本能(求生、生殖和母爱)进行了非常精辟的阐述(叔本华1996)。
1.个体的生死—种族脉搏的律动
叔本华阐述了个体与种族的关系:“……个体的生命只不过是借自于种族,一切生命里都是种族力量的迸发……真正延续的是种族,个体是不能永存的……从外表—通过无限的时间—来看,它们(动物)的欲望化成相同形貌的个体陆续更替,并且由于死亡和生殖的交替而使种族维持。就此看来,死亡和生殖不过如同种族脉搏的律动而已……个体的生存从形式方面来看,是不断地被埋葬在死亡的过去中,是一连串的死亡……对自然而言,真正重要的只是种族……一切动物以及人类最内在的本质,乃是在于种族中”。他对这一关系的认识相当深刻,感叹相对于种族而言,个体的生命是何等的短暂。他又说,父母“俩人遗传性质融合为一,在子女身上继续生存”。
他说,“就这样,万物只有一瞬间的逗留,又匆匆走向死亡。植物和昆虫在夏天结束它们的生涯,动物和人类则在若干年后死亡。死亡始终不倦怠不松懈地进行它的破坏。尽管如此,万物似又毫无所损地照常生存着,仿佛不灭般存在于各自的场所”。可以这样理解,这里的万物各自的场所,按现代的语言来说,应该就是指各自生存的位置或生态位。他说,“从蚊子到大象,在一切动物中,即使我们随意抽取一段时间来观察,它们该保持着一定的数量。它们虽已经过几千次的更新,但出现的永远是相同之物……种族是不会衰老、永远年轻的。死亡之于种族,犹于个体的睡眠或者是眼睛的一眨”。
他说,“所谓出生,若按其本质及含义来说,包括死亡,那是向两个方向伸出的同一条线。如果,前者是从真正的无中发生,那么后者也是真正的灭亡。但实际上,唯有我们的真正本质是永恒的,我们才可以承认它的不灭;如果人类乃是从无中发生,那么后者也是真正的灭亡……出生和死亡只是一种不间断的摆动,两者轮流交替,而不是陆续从‘无’产生新个体,然后归之于‘无’。种族永远是实在的东西,它正如我们眼中所看到的火花在轮中的迅速旋转;弹簧在三角瓶中的迅速摆动;棉花在纺锤中的摆动一般,出生和死亡只是它的摆动而已”。
2. 为何生命如此仓促?
叔本华对与简单而低等的无机物相比,复杂而高等的生命反而只能存续如此短暂感到迷惑不止。他说:“一般有机体的存在也是短暂无常,无论动物或人类,也许今天诞生明天就消灭,出生和死亡迅速地交替着。但另一方面,那些低级的无机物却有非常漫长的生命……造物何以厚彼薄此?我相信它本来的意旨是这样的:这种秩序只是表面的现象,这种不断的生灭只是相对性的,绝不会波及事物的根底。不仅如此,一切事物内在本质,虽是我们肉眼所看不见的神秘东西,但它向我们保证:其本质绝不会因生灭而有所影响。至于谈到这些是如何发生的,我们既看不见,当然也无从理解,因此只有把它当做是一种戏法。因为最不完全最低级的无机物,都可不受任何事态的影响继续存在。然而具有最完全最复杂最巧妙的生物却经常除旧更新,旋即化为虚无,而把自己的场所让给从无而进入生存之中的新同类……万物都有它的本质。以树木为例,树木内部有着神秘的发芽力,这种力量通过胚芽(每一代都完全相同)尽管树生生灭灭,它仍继续存在。所以说:‘人间世代,犹如树木的交替’”。
叔本华提出的一些问题如此精深,即便是在今天,也还无人能给予确切回答。当然,他意识到种族的本质还是持久的,不会因个体的生灭而轻易改变,这与亚里士多德的“所有自然躯体都是灵魂的工具”的说法如出一辙。事实上,现代科学已经证实,物种寿命可达数十万年乃至更长,这也印证了他的想象。美国学者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一书中的一些说法与亚里士多德和叔本华极为相似!
3. 求生、生殖与母爱—生命之物的内核与本能
他说,“求生的意志,这种构成生命之物内核的东西,最明白地表露在最高级的最智慧的动物身上”。
他说,“我们只需观察一切动物(包括人类)在从事有关性欲活动之际的那种热心和认真,也必可了然性欲的激动本来就是动物的主要本质,也是种族的一份子对传宗接代大业的效劳……生殖行为是最伟大、成就最辉煌的本能……性欲较之于其他欲望而言,它的动机是最强烈,它的力量最强猛……不管动物或人类,为它常不惜冒险犯难或大动干戈……世界虽系由广阔的空间、绵长的时间以及繁复多样的形态所构成,但这一切无非是意志的现象而已;而意志的焦点则是生殖行为,这种行为就是世界之内在本质的最明显表现,是它的核心、根本、精髓……这是人们了解生命之真谛的锁钥”。
他指出动物界普遍存在母爱行为,“所有的动物(包括最温驯的动物)大抵该如此,做母亲的为保护子女,往往甘冒任何危险,即使一死也在所不惜……动物没有理性,没有所谓的反省能力,所以它们所表现的本能母爱(雄性动物没有这种意识)最为纯粹,也最为明显。总之,这种爱的本质,与其说出自个体,毋宁说直接出自于种族。这意味着动物也有种族系赖子孙而得以保持,必要时得牺牲自己生命的意识”。他认为母爱是一种种族的本能特性,有利于维护种族的存在。现代的知识表明,护幼不光是母亲的职责,在一些种类中也由父亲承担。在生态学中,一些体型较大的动物(称为K-对策者)往往注重对后代的保护,而一些体型较小的动物往往通过快速的生殖(有些根本就没有护幼行为)也能达到维持种族的目的。
4.竞争—永不停息的战争
叔本华说,“植物的生存也是如此。它们不知疲倦地努力成长,最后结成种子,孕育新的生命,如此周而复始。凡此种种,都是漫无目的、永无休止的进行着。形形色色的自然力或有机物的形态都是根据这种努力而表现的;相互竞争,各取所需,世界仿佛一个大战场,到处可以看到拼死拼活的战争”。
显然,叔本华想说自然界形形色色的物种的存在与动植物的这种不知疲倦的周而复始的生存努力不无关系,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的。他的悲观主义观念使它关注到自然界无时不在的生存竞争。达尔文正是通过添加了他的遗传变异与自然选择,构建了伟大的生命进化理论。
参考文献:
叔本华 A. 1996. 爱与生的苦恼. 金玲译. 北京:华龄出版社
谢平. 2014. 生命的起源—进化理论之扬弃与革新.北京:科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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