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向来有一个尊道的文化传统,这个传统开创于春秋时代的老子和孔子。
老子和孔子分别是道家和儒家的鼻祖,尽管其在共同面临的“礼坏乐崩”的社会现实问题上政治见解分歧巨大,老子以为“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孔子则表示“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对周代礼乐制度持论完全相反,但是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对于社会现实的不满和超越意欲却有相似性:
老子要“归根复命”,孔子要“复礼归仁”——共有一种超越现实的“复归”意欲,且都是向“道”复归——老子要向“常道”复归,孔子要向“仁道”复归,其“道”固然不同,其求“道”之志无异。
以此而谓,是老子和孔子共同开创了中国士人“志于道”的尊道文化传统。
志于道者从事于道,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尊道文化的本质就在于以“志”为标志的人格之同于道而独立于世俗的人格理想。怀有这种人格理想的士人,即老子之所谓“上士”、孔子之所谓“志士”者也。
老子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这是明确以“行道”为旨归,以“闻道”为“行道”根据。孔子亦有相似之语:“朝闻道,夕死可矣。”但未明确表示是否也像老子一样是以“行道”为旨归,“闻道”为“行道”根据的。揆其所以,盖因“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即在孔子看来,道之行否是由命不由人,故“志于道”者须得“知命”而“与命”。倘若命使道行,则听命行之;反之,“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因其有如此思想,所以孔子只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其言下之意似乎是说,闻道之后是否行道,尚须待命,倘到临死仍不得行道之命,“与命”之人也死而无憾。
尽管老子主“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之说,但他并不认为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行道。《史记》说老子“见周之将衰,乃去”,这说明老子预见到周朝将不再是可以行道之地,他要去寻找一个可以行道之处作为自己的归宿之所,所以他便离开了行将陷入无道之境的周地。老子之去周,完全是出于尊道之故,是其闻道之后内在地要求“勤而行道”的使命感,驱使着他必须去寻找一个可以行道的处所——他不愿与无道末世同流合污,而欲往有道之所与有道者相处。这是老子志同于道而不谐于俗的独立人格之体现。
实际上孔子也不认为他所处的时世是可以行道的,其言“吾不复梦见周公矣”,即是感叹其理想的有道之世不再,其所以“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这不过是表明其将行道志向空寄于“三代”特别是其盛称“郁郁乎文哉”的周公盛世,并以“述而不作”的“删述六经”来为世后立言,以求为“道之将行”的未来之世所用。故相比于老子以“去周”的实际行动来彰显和实现其独立人格,孔子则多少显得有些如班固《西都赋》中所说的那种“抒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的文人气和书生气。不过,孔子的“删述六经”与老子著《道德》五千言实有异曲同工之妙,都为后世立下不朽之言。然而如此不朽之作,乃非具不谐于俗而志同于道之独立人格的尊道之士不能为也。故有言曰:
“六经”之文诚可贵,《道德》之言价更高,若为人格独立故,“六经”《道德》皆可抛弃。
事实上,老子和孔子留传给华夏民族最可宝贵的文化遗产,并非是“六经”与《道德》本身,而是通过其表现出来而得到确证的他们的独立人格精神。人生在世,无论从事何种职业和事业,只要具备了这种独立人格精神,就或多或少能为民族为人类做出有益的贡献,而毋论其贡献之大小。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1-26 13:44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