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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按:梁青撰写的中国语文教育史上第一部在职语文教师的他传《程少堂传》即将出版。这是献给20余天后即退休的本人的最好的礼物。为满足一些语文教师朋友的要求,征得作者同意,这里选发两节,以飨读者。《程少堂传》版权页字数为50万字多一点,定价79.5元。)
《程少堂传》选登
作者:梁青
(一)“学术野心”大暴露
说起程少堂的2002年,那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不平凡的年份。这一年,他和语文之间发生了几件大事。这些大事犹如一颗颗带着棱角的石头,投进语文的江河湖海,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2002年4月11日,程少堂在深圳中学主讲的全市大型公开课、语文味教学的发轫之作《用另一种眼光读孙犁:从〈荷花淀〉看中国文化》,震动中国语文界。2004年前后,北京基础教育网K12语文论坛,曾围绕程少堂的《荷花淀》公开课展开长达半年的大讨论。本传记也曾引用成都七中毋红梅老师的网上文章,该文说: “这堂课以‘理性为壤,诗性为天’,影响十分巨大,甚至因此形成当代中学语文教学的‘语文味派’。”在语文界有广泛影响的著名学者、上海师大王荣生教授,更是把这堂课的教学实录放在其主编的,2006年由高等教育出版社的“高中新课程教师教育系列教材”《走进课堂——高中语文(必修)新课程课例评析》一书的第一篇,作为正面案例给出了极高评价:(程少堂的)“《荷花淀》课例教学是别开生面的,给我们带来的冲击力量是巨大的”。
伴随着大型公开课《荷花淀》的成功诞生及其在中国语文界产生的巨大影响,不过十天时间,也就是当2002年年4月20日,深圳权威主流媒体的第一大报《深圳特区报》,就在每周一期的《教育园地》专版,开展了“深圳要有自己的教学流派”大讨论。这个大讨论用了《深圳特区报》教育专版6期的大部分版面,前后持续了一个多月,在深圳教育界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是当年深圳教育界的一件大事。而以《深圳特区报》的覆盖面及其在珠江三角洲、香港、澳门等经济发达地区的强力辐射和传播效果看,这个大讨论的热效应远不止于深圳、广东。
那么谁是这次大讨论的幕后策划者和操盘手呢?实话说来,当时教育界许多人都知道这个大讨论,也知道程少堂参加了这个大讨论,但直到2006年由海天出版社出版的《程少堂理论与实践探索》一书问世前,知道这次大讨论是由刚到深圳工作不久的程少堂一手策划、操盘的人并不多。据此后程少堂透露,当时任深圳市罗湖区重点中学翠园中学校长的衷敬高先生(现任深圳实验学校校长),也是语文教师出身,和程少堂较熟悉。一次程少堂到衷敬高校长所在的翠园中学听课,课后和衷敬高校长聊天聊到《深圳特区报》当年这个教学流派大讨论时,衷校长说,这个大讨论影响很大。程少堂这才告诉衷校长,这个讨论是他程某人策划操作的。衷校长听后的神情是吃了一惊,然后问道:“是你搞的吗?” 程少堂说是。衷校长盯着程少堂看了他半天。
其实这位衷敬高校长实在不必如此惊讶怀疑,只要看看这个大讨论的主题关键词“教学流派”就该确信无疑,有如此气魄和胆识的大讨论必须是、只能是程少堂策划的。这一讨论主题和他的由《荷花淀》一课而被一线名师指称的“语文味教学流派”是一脉相连的。语文学术界有的学者认为,程少堂是语文界追求流派意识特别强的一位学者。程少堂自己反思了一下,他之所以会追求流派意识特别强,原因很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早年对教学风格论有深入研究,因此在做深圳市中学语文教研员后,有追求教学风格、教学流派的理论自觉。这有他发表在《教育科学》(辽宁)1988年第2期的长篇论文《教学风格论》为证,该文被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教育学》1988年第7期全文复印转载。从后来程少堂的学术研究和学术成就来看,早期教学风格论的研究,的确潜在地、深刻地影响了他的语文味理论与实践探索,特别是影响了他对语文味教学风格、语文味教学流派的追求。多年之后程少堂回忆起这些学术经历不禁感言:如果他不读研究生,除了计划撰写一部以《中国学校教育弊端的文化分析及对策》为书名的书稿外,还计划撰写两本书稿,其中一本就是《教学风格论》。如果不是去念研究生中断了这个研究,这部《教学风格论》是肯定要写出来的。
这个大讨论也是程少堂的学术“野心”的一次大暴露或者说直接宣示。请不要忘记这是2002年的事情,是程少堂来深圳工作刚刚起步的时候。一般教研员连公开课都不太敢讲,至于从做教研员一开始就把创立教学流派作为自己的工作理想的,你能在中国语文界再找一个出来看看吗?程少堂当初所说的“想做点事”,如今回看,这大讨论该是其中的一件吧。其实,他的“做点事”还有另一种说法,即“干一件大事”。他的这一构想得到了当时深圳市教育局主管副局长唐海海先生的支持。十多年后,程少堂追忆起当年这件颇为值得骄傲的事时,心潮依旧澎湃,便在语文味网上挂出了一篇题为《【老故事】程少堂:2002年《深圳特区报》“深圳要有自己的教学流派”大讨论回放”》的文章,不无感慨地写下了一段按语:
现在,该知道我当时的野心、雄心了罢。
过了不惑之年,我不当大学教授,又通过招聘考试到深圳来做个小小教研员(众所周知,教研员不是官员,而我一向认为,教研员的“员”,不是司令员的“员”,是和守门员、快递员的“员”一样的“员”,但干好了就不平凡),就是为干一件大事而来。不然我在大学再熬几年做个正教授,可以享清福,何必来深圳又搞语文味理论研究又顶着压力坚持讲全市性语文味公开课,折腾受这些苦。这些苦主要还不是干事情的苦,而是干事情时,虽然得到过有的领导的支持,但更多的是还要面对不会干事只会搞事者的嫉妒、打压与遏制。
在语文味从不是一个学问,到经过漫长的数十年的理论与实践探索,终于理论化体系化成为一门学问的今天,在语文味教学理念、语文味教学流派从当年的星星之火到已然燎原的今天,我们重温这些故事,能不“回头一顾百媚生”吗?
该是什么样的故事能在十多年后依然激荡人心?现在就让我们跟随这篇“老故事”一起细细回顾吧。
“深圳要有自己的教学流派”这一主题大讨论,是对深圳教育的一种热切呼唤,自然引起了深圳教育界人士的密切关注和积极发声。
这一讨论,是以唐海海副局长的名义,于2002年4月20日在《深圳特区报·教育园地》上发表《深圳要有自己的教学流派》一文,和在《深圳特区报·教育园地》开展相同主题的讨论开始的。如果说这大讨论的第一篇标题文章是对深圳创立教学流派的宏观思考,那么一周后,也就是2002年4月27日,程少堂在《深圳特区报》发表的《教学大师是创教学流派的前提》一文,则是有的放矢,着重谈教学大师与教学流派的关系。程少堂作为深圳市教研室中学语文教研员,更作为本次大讨论的背后发起人、策划者和操盘手,发文表达对创立流派的迫切追求。
在程少堂心目中,所谓教学大师,是指在教学艺术和教学研究上有很深的造诣,为大家所尊崇的一流教师。教学大师至少有以下五个特点:(1)有科学而独特的教育教学思想。培养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培养,如何培养,应该是教育教学思想的三要素。教学大师一定是在这方面有科学而独特的见解的。(2)有深厚的中西方文化(特别是教育文化)修养。(3)有自己的实验基地或实验课题(在所谓的“国家级”“省级”“市级”重点课题泛滥成灾的今天,这个课题不一定要立项)。教学大师一定是理论型的实干家或实干型的理论家,坐而论道是成不了教学大师的。(4)在本学科领域有全国性影响,有一大批追随者。(5)有海纳百川、与时俱进的品格。大师从不自认为是“大师”“权威”,更不会自认为“老子天下第一”。
不过就地域特点、区位条件而言,程少堂认为深圳是最容易出又最不容易出教学大师的地方。说它最不容易出教学大师,原因主要有二:(1)多元的教育文化格局不容易整合;(2)高素质的教师队伍中“文人相轻”现象严重,不容易树起旗帜性人物,因此有“大师相”的优秀教师的独特而先进的教学理念,也不容易得到认同。而如果说有旗帜性人物(即大师)是出教学流派的关键,那么认同旗帜性人物的教育教学理念又是出教学大师的关键。
尽管如此,程少堂还是满怀信心地深情预言:经过八年、十年或更长一段时间的努力,深圳肯定会、必然会出现自己的教学大师级人物。对此,他冷静客观地分析这种可能性要变成现实性,需要有三个前提条件:(1)深圳教学界要有打出自己旗号的勇气。这种勇气并不是来自于标新立异,而是来自于深厚的理论底蕴;提出的理念能集优秀的理论与实践之大成。(2)要爱护、宣传自己的“准大师”或未来的大师。一个没有自己的教学大师的现代化都市是可悲的,但一个有了自己的教学大师或准大师人物但却不知道爱护的现代化都市则更可悲。(3)有志向的优秀教师要经得住现代化都市的种种诱惑,要把教学工作当成学问来研究,要有“今天我以深圳为荣,明天深圳以我为荣”的雄心壮志。若此,深圳出现有全国影响的教学大师、教学流派则指日可待矣。
今天,我们对照程少堂以上所列出的教学大师的五个特点和出现教学大师的三个前提,不能不说这些都是来自他生命深处的回响,是他“舍我其谁”的英雄写照。
一周之内,《深圳特区报》接连推出《深圳要有自己的教学流派》和《教学大师是创教学流派的前提》这两篇标题文章,在深圳教育界引起了强烈反响。为把对这一问题的研讨引向深入,市教育局教学研究室和《深圳特区报》教育版马上行动,联合召开了“深圳要有自己的教学流派”专题座谈会。座谈会由市教研室主任陈世友主持,全市中小学各学科在职特级教师和市学科带头人代表、市教研室全体教研员以及各区教研室负责人和教研员代表共40余人参加了会议,市教育局领导在会上作了重要讲话。《深圳特区报》报记者于5月7日发表了题为《呼唤流派:深圳教育改革进入新阶段的标志(座谈会纪要)》的报道,并将会议发言作了摘要报道。
这场由深圳市教学研究室和《深圳特区报》联合发起的大讨论,《深圳特区报·教育园地》史无前例地连续6期(每周一期)拿出专版篇幅展开热烈讨论,在深圳教育界产生重大影响。
17年之后的今天可以解密:这次大讨论的首发之作《深圳要有自己的教学流派》一文,是程少堂主动撰稿,征得唐海海副局长同意之后,以唐海海副局长的名义发表的。
这段故事确是随着光阴的流逝慢慢老去了。然而,它在岁月的长河里激起的波澜,它在深圳的热土上踩下的脚印,它在语文的天空里划过的痕迹,都成了一个时代豪迈的回声,久久被人们记住。今天,站在时空的对岸,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这故事里蕴藏的激情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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