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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翁(Mahon)是巴利阿里群岛梅诺卡岛上的首都及自治市位于岛屿东部,号称拥有世界最深的天然渡口之一。
孤陋寡闻,如果不是游轮安排的线路,应该不会特意到位于地中海西部、属于西班牙的这个小岛去的。然而,当船在晨曦中渐渐驶近这座小岛,眼前陡峭的危岩上密密匝匝整排整排楼房、街市,仿佛严峻、拘谨的边缘散发出温柔的气息。就像一副笔触跳跃、斑斓肌理的油画,悬空挂在船的正前方,融化、温馨,来这一趟值得,也明白自个原来是多么的幸运。
暗自庆幸之余,到了西班牙,当然有点望蜀得陇,或许,或许在这里还能遇到那匹不拘的驽马,遇到塞万提斯笔下那位堂·吉诃德留下的斑斑遗迹。果真,登梯漫步繁华街市的第一个拐弯处,教堂前的广场上,就见一座黑黝黝雕塑,二匹瘦马。同行的人都涌到前面去拍照留影,留下我一个在后面,急吼吼的拍照,那只是仰头嘶叫的马的屁股啊。转眼一想,不对啊,塞万提斯笔下,应该一匹瘦马,另外是一头小毛驴,再一看,还是三匹马。
教堂前的三匹马,应该与堂·吉诃德没有关系,至少名碑上也没有说啥,可仰天长嘶的模样,就如振臂在高呼一声“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吼叫,尤得堂·吉诃德的真谛。古希腊神话中对于马有一种神性的象征,中世纪以来的骑士精神尤其对现代欧洲的民族性格的塑造有着重大作用。堂·吉诃德的“绅士精神”在那个时代就渐渐成了一位时尚大V的象征,就连所骑的马,原本就是一匹弱不禁风的瘦马,也被音译为“驽骍难得”的一流好马。民心虔诚、民风淳朴,雕塑群像这三匹马,随着每个进出教堂的市民,一起吹拂海风、沐浴在阳光里,让远道而来的游客带着对这座城市的喜好走进了马翁。
爱鸟及物,西班牙那匹不拘的马,确实是心仪已久的那匹马。年轻时,哪个凡人心里不曾攥过如堂·吉诃德相似的,被旁人以为是不可思议又窘迫尴尬的冲动,如乌纳穆诺所说的,人生应该去追求那份glory(光荣)。看空?看透?是“激烈竞争”的“内卷”,还是“波澜不惊”的“躺平”。所谓glory,在“躺平”者看来是vanity(虚荣),而“内卷”者更希望有一个glory的机会。不管是充满理想精神色彩的那位站着的堂·吉诃德,还是混迹现实生活的那位躺着的桑丘·潘沙,再让乌纳穆诺来说一句“去相信我们没见过的东西吗?不,不如去创造我们没见过的东西吧”。
乌纳穆诺曾是西班牙最古老的大学Salamanca的校长,1936年的最后一天惨死在佛朗哥的集中营里。这位故乡人让远道来访的人们在这个小岛上见识了踏踏实实的那份glory(光荣)。游客们都会特意绕了几条小巷和热闹的街市,站在船上所看到的那处悬岩上面,那里是一处供游人住宿的旅馆,还有一个接待四方宾客的观景台。站在那里,可以俯瞰地中海万顷似镜的海面、临海古城的全貌,望下看,停泊在海港的游轮,沿着海岸线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流、人群,似乎也没有人介意这里会有什么特殊的不同。
匆匆路过,没能听到岛上最大的圣玛利亚教堂钟楼响起的钟声,不知是浑厚还是清脆。不管咋样,人们都应该不再对堂·吉诃德予以嘲笑,因为他经历了也尽力了,“自由和体面一样值得拿性命去拼”,一切努力在这一瞬间都是非常值得的。
三匹马带来恍惚的一刹那,那是心里惴着那匹瘦马,那是西班牙最有“张力”的一位“翩翩公子”。尝过人间苦涩和甘甜的味,映照出熟悉和陌生的影,关键的是,那匹瘦马至今没有出局离场。
……
不负生命一场,那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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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2-24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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