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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庄北面就是燕山山脉的最南端。我们到了万福庄就被安置在一个貌似二进院的院落内。这个院落似乎专门属于不属于万福庄本地人的居住地。这个院落一进门是南北朝向的正房,一明二暗。里面住的是张姓的一家人,他家也是半边户,当家的为公家做事,拿工资;而主妇则不做什么,在家里照料家务。他们有一个叫张安的儿子,我们曾是唐山第七中学的同学。后来他和我一起毕业,然后他去首钢设在迁安的原料基地工作,而我则下乡到万福庄。我清楚地记得,那位张家主妇还说我家嫉妒她的大儿子到迁安工作。说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可我却不能到工厂工作。我的父母只能摇摇头而已。谁让我们没赶上好光景呢?那个时代,如果脱离了农民身份而进入工人阶级队伍,对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兄弟而言,的确就像鲤鱼跳龙门一样。身份的改变意味着人在社会上地位的改变,从此家里人也会引以为豪的。可我们却从吃公家饭的转而吃农家饭,在他们眼里肯定是走下坡路。不过他们似乎不知道文化大革命的性质所在,多说无益。
张家还有二个女孩子和一个小儿子,小儿子还是个奶孩子。所以大女儿要帮助妈妈照看小儿子。一般来说,农村重男轻女,女儿总是得不到受教育的机会,在万福庄也基本如此。我好像觉得张家的大姑娘就没去念书。当然,她比我年长,也许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所以就没必要去念书了。家乡的女子结婚一般都年龄不大,不像城里。有的甚至十六、七岁便嫁人,没过二年就有孩子了。我见张家的大女儿每天除了在家看孩子和做饭外,也没有什么其他活动。或许也是张家妈妈有意培养她操持家务的能力?否则嫁出去什么都不会,婆家会不给好脸子看的。倒是张家的二女儿比较活泼,岁数和我的二弟依稀仿佛,经常和我们在一起。可惜这个小姑娘在我们搬离那个临时住所不久后就得病死去了。当年她在世时,人家就说这个小姑娘走路没有影子。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一个大活人,走路没有影子,谁信?!她死后就埋在了山脚路边,有一天我见到张家妈妈还到女儿坟头去焚香烧纸,哭哭啼啼。看来她也还是为了失去女儿伤心。
穿过张家的正房坐落着二所厢房,东西相向。东厢房没人住,空在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大概是前面张家的东西。而西厢房住着一户人家。男主人在国营的采石场当车把式,天天上班。而女主人似乎也要天蒙蒙亮时便和丈夫一同启程到国营的采石场打石子(这是一种比较辛苦的活,我以后还要细讲)。她好像不是正式的工人;同时还要把他家的一个大大的鸡罩搬到山脚下。所以她便得了个外号叫“老鸡罩”。有意思的是他们家的二个孩子,大的和我差不多大,叫“多头”,而小的则要比我小很多。不幸的是,老大有一只眼瞎了,而老小则罹患小儿麻痹症不能正常行走。他们养了十来只纯种的“澳洲黑鸡”据信那种鸡是1945年我国首次从澳大利亚引进该品种鸡,并于南京安家落户。他们养的“澳洲黑”中,好像只有一二只公鸡,其他都是母鸡。为了保持澳洲黑品种的纯洁性,他们天天把这十多只鸡拿到山脚下去放养,而不去和村里的“草鸡”同流合污。但是那些澳洲黑公鸡似乎有些不争气,偏偏爱和那些草鸡交配,这让老大感到非常恼火,每每见到这种情形,他便不顾一切去追打那只澳洲黑。因为他大概认为,和草鸡交配过的澳洲黑再和纯种的澳洲黑交配就会让澳洲黑串种了似的。
再往北就是临时安置我们的西厢房了。我们住的房子比较小,因为人多所以显得小。而对面住的寡居的“老太太”和蔼可亲,都叫她“三妈”,其实和我母亲年龄差不多大,也许大些?她为什么来到万福庄住肯定是有缘故的,是嫁到这里的?还是流落到这里的?还是续弦?都不知道,她没有生育,报养了一个女儿。而且她有生活来源,所以也无需为生活操劳。但这这房也不是她自己的。她们就娘儿俩,所以觉得宽敞。我奶奶那时还跟我们一起生活,她俩有点儿共同语言,所以我有时也到她那里串串。也忘了她是哪里的人,但肯定不是唐山人。三妈抽旱烟,烟叶子搓成一团,塞入旱烟袋里,点燃后缕缕烟雾便升腾起来,还是有点悠然自得啊。后来我吸烟也与三妈那种悠然自得的样子有点儿关系。我在她那里第一次见到了罂粟壳,她也把那些东西当成旱烟一并抽了。我想不应算是吸毒吧。她女儿上学,住校,一周才回来一次。我们接触不多,而且她也比我大。总之我在那个临时安顿的院落中度过了一个比较难忘的冬天。转眼就是春天,生产队要为我家在村西头盖一间南北朝向的正房,那时我们就可以搬到新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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