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试就是上帝。

当心理学人相信一个现象存在的时候，我们去乞求上帝将这种现象揭示给我们。

我们是虔诚的，是谨细的，甚而是迂腐的。我们虔诚，满心希望收集到的被试样本端端正正，不偏不缪地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我们谨细，仔细揣摩着坐着/站着，左利手/右利手，近视/远视，男性/女性等凡此种种会不会影响了效应；我们甚而迂腐，乃至坚信了0.049和0.051的显著水平便是揭示了截然不同的世界。

然而上帝总是不知情的，是忙碌的，更是随机的。他们是不知情的，只为着完成学分要求或者报酬而来，对于心理学人对他们的随手涂写有着怎样的解读，却是浑然不察；他们是忙碌的，完成实验相比于实验内容对于他们有着更大的意义，所以他们的来去总是带着匆忙的意味；他们更是随机的，也许昨晚没有睡好，也许完成实验后要赴一个约会，也许他在你关心的这个现象上天生就是异数，凡此种种。

所以心理学人在被试面前祷告：上帝啊，揭示给我一个可以解释的现象吧！

上帝在一番忙碌之后，低下头来问心理学人：你要什么现象呢？

心理学人于是低下头来开始了长久的思考：他不能要它显著，也不能要它不显著，因为他想要不带偏见地去观察世界的本来面目。但当他观察到一个可解释的现象之后，他又开始怀疑这样不知情、忙碌和随机的上帝们是否真地揭示给了他世界本来的样子。

心理学人于是说：请赐我一双明亮不尘的双眼，可以看见世界本来的面目。

上帝缓缓说：血管充盈在你双眼的玻璃体里，你没有因此透过这些血管看见一个破碎的世界，而依然看见一个明净的世界，因为适应已经让你看不见那些血管的存在。那么你的双眼虽然没有告诉你世界本来的样子，却也已经带给了你最好的明亮。你要看世界也是如此。

心理学人于是坚定了决心在这条充满了不确定性的道路上走下去，但也明白要时时带了怀疑的态度看自己的观察结果，因为双眼是不完美的，更因为不完美发生在哪里是随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