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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中华读书报》2014.8.13
2013年中,《饶议科学II》编辑团队到北大拜访饶毅教授。我问他:不做院长了,轻松多了吧?没想到饶毅一脸的苦笑,说因他“经验不足”,卸任院长后一口气为本科生开了好几门课,把自己搞得手忙脚乱很狼狈。不过看得出来,他其实挺享受这种狼狈的。
把更多的时间还给科研、还给学生,是他辞去院长一职后迫切想实现的心愿,他说他欠学生的实在太多。他鼓励学生在学术上活跃,不要对老师唯唯诺诺,鼓励学生超越老师。他认为老师不应该是学生的“老板”,不应该把学生作为工具,学生应该是“和”老师一起工作,而不是“为”老师工作。他建议为尚未独立研究的博士生和博士后提供良好的个人待遇,使他们在生活上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专心于科研训练。他除了关心自己实验室的学生,也把这种关心推及其他青年学子。他除了关心实验室里那些已经走上科学之路的学生,也关心那些还在为走上科学之路做准备的学生。热心为本科生开课,正是他热心教化万千学子的实践。
他甚至越界“从娃娃抓起”,对中小学教育“指手画脚”,反映出的也许是他对中国教育的极度焦虑。他认为中国的中小学教育应该进行检讨和改革,不能只培养听话的“好学生”,要重视创造能力的培养,重视个性品格的培养。他说中国和美国的小学生,在思维的活跃性和原创性方面没有差别,只是后来被教育和社会将应保持的天性给埋没了。大学的问题,根子在中小学教育体系。
饶毅1985年出国,先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读研究生,1991年到哈佛大学做博士后,1994年至2004年任教于华盛顿大学,2004年起任西北大学Elsa Swanson讲席教授、神经科学研究所副所长,曾任《神经科学杂志》、《发育生物学》等多个国际学术杂志编委。他的学术水平有目共睹,在美国的学术生涯也可谓顺畅,但在2007年9月,在出国22年后,他毅然放弃国外的一切,全职回国担任北大生命科学学院院长。美国科学院院士王晓东曾说,饶毅的学术水平是国际一流的。但这样的一位名教授,在北大生科院网站上的简介,却简洁得只有十个字:北京大学终身讲席教授。在《饶议科学II》的编辑过程中,编辑人员曾费劲地整理了一份三四百字的作者简介,被他大笔一挥改成二十几个字:
归属感是回国最重要的原因
——饶毅
北京大学教授、神经生物学家
归属感,并不是那些看不惯他的人所谓的投机的幌子。饶毅回国的时候,将儿子也带回北京念小学,他希望儿子也有中国人的归属感,他希望自己、希望后代与这个民族同呼吸共命运。他做人低调,并不意味着他做事也低调。饶毅爱挑体制的“刺”,科研体制的、教育体制的,那是因为“爱之深,恨之切”。正如他自己所言:“假如我适应了中国全部现状,那才是失败,甚至是犯错误。”2010年他曾和施一公教授联合撰文《中国的科研文化》,指出中国目前科研基金的分配体制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中国创新能力的发展。这篇被国内视为批评的文章以社论形式发表在《科学》杂志上,科技部随后发声,表示文章所述与事实不符。2011年的院士落选事件之后,饶毅不改本色,特发声明“从今以后不候选中国科学院院士”。真话不吐,如鲠在喉。“现实像块石头,精神像个蛋。石头虽然坚硬,可蛋才是生命。”饶毅的确称得上一位极富科学精神和理想主义情怀的时代呐喊者,一位奋不顾身的勇士。
但他并不愤世嫉俗。除了说,他也一直在做,而且他认为说也是做。上个月,他又和鲁白、谢宇一起发起并主编微信公号“赛先生”(微信号:iscientists),为科学家搭建为国家和社会建言献策的平台,打造新的科学传播形态,“与科学同行”。
生活中的饶毅,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大多数时候把他的两眼挤得眯成了一条缝,完全是一个富有生活情趣、真诚而睿智的谦谦君子。记得在2009年暑假,上海的行程一结束,他就急着赶回南昌参加中学的同学聚会。他一定要去和老同学们碰个头,聊一聊,然后再马上赶回北京。这样一个大忙人,如此将中学同学的情谊放在心上,实在难得。
希望中国有更多的饶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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