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是一种颠覆性行为”：《谢南多厄》文学杂志访谈弗吉尼亚州副州长当选人加扎拉•哈希米

武夷山

2025年11月27日，国务院发布了《全民阅读促进条例》。今天发一点与阅读相关的内容。

美国文学杂志Shenandoah（谢南多厄）2025年秋季号发表了一篇采访记。采访对象Ghazala Hashmi（加扎拉•哈希米）是一位移民，原来是英语教授，弗吉尼亚州首位穆斯林及印度裔的州参议员。她于2025年11月创造了历史，成为首位当选州级职位（副州长）的穆斯林女性。《谢南多厄》文学杂志的特稿编辑Nadeen Kharputly（娜丁•卡尔普特利）与副州长当选人哈希米坐在一起，谈论了她的早年生活、教育生涯、向政治生涯的转变，以及文学如何塑造了她的人生，还有她为选民创造更好生活的愿望。

访问记原文见https://www.shenandoahliterary.org/volume-75-number-1/reading-is-a-subversive-act/。

本博主请DeepSeek将访问记中与阅读有关的内容译为中文，我修改，如下：

加扎拉·哈希米： 我总是对我的学生说，如果你广泛而深入地阅读文学作品，你就已经遇到了全世界的人，他们一直在我的人生中扮演着角色。每当我遇到什么人，我有时会把他们与作品中的虚构人物联系起来，然后我就觉得自己理解他们了。我理解他们的动机，理解他们的个性。文学非常有助于我们理解我们是谁，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的历史，我们不同的旅程，有助于培养对他人生活的同理心。

我永远忘不了一个特别的故事。我经常在雷诺兹教写作课，那些课是最难的。你知道，大一写作课：没人想上，也很难激励学生。我有很多学生从未读过长篇文章，更不用说小说了。有一个学期，我有一个学生特别拒绝阅读任何东西，他会坐在教室后面，回答问题时相当挑衅，交上来的文章质量很差，注定不会成功（笑）。但在那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布置了卡勒德·胡赛尼的《追风筝的人》，因为它是一部易于阅读的小说，但也引人入胜，能吸引读者，很多学生喜欢。所以我们刚开始读《追风筝的人》（我一次只布置几章），那个整个学期拒绝读任何东西的年轻小伙子，却无法放下这本书。他沉浸其中，他是在弗吉尼亚中部农村长大的白人小伙子，从未读过任何关于阿富汗的东西，更不用说遇到过任何来自那里的人。他放不下这本书。他被故事和人物深深吸引，而他真正喜爱的是书中的美食，因为卡勒德·胡赛尼用了这些优美的长篇段落描述厨师做的食物，以及他们如何享用这些美味佳肴。当这个小伙子来上课时，他会谈论小说里发生了什么，他会说：“我就是想尝尝这道菜，想品尝一下。” 所以他真的去（里士满）我们这里的一些阿富汗餐馆尝了。我简直太喜欢这个故事了，它对一个从未以那种方式接触过另一种文化的人来说是如此具有变革性，他突然深深沉浸在这部小说所描绘的历史和文化背景中。非常、非常有力量。这就是写作能为我们所有人做的事情。

娜丁·卡尔普特利： 这就是写作和艺术能为我们所有人做的事情——改变你与之前未曾看见之事物的关系，或者你与你自己的关系。作为一个职业生涯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和教授文学的人，我花了很多时间挑战文学是精英消遣的神话。我确实相信阅读文学是一种巨大的特权，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接触到它。但我不同意它是一种精英消遣，我怀疑你可能也不同意。我们都知道把一篇文本带到课堂上、让那篇文本为学生打开一个新世界的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你能告诉我你记忆中第一次为自己体验到那种感觉的经历吗？就是文学为你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或通道。

加扎拉·哈希米： 你刚才说到文学是为精英保留的——我想你我可能都认同一个观点，即阅读是一种颠覆性行为。阅读是一个历史上被许多不同社群禁止的行为。我碰巧正在读珀西瓦尔·埃弗里特的《詹姆斯》；这是对《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故事的一个非常有力量的重新讲述。但阅读是颠覆性的，我总是试图与我的学生分享阅读行为有多么强大，多么危险，这就是为什么受过教育的精英试图不让“平民”接触阅读。女性尤其被禁止阅读，任何下层阶级的人也是。我希望我的学生理解识字所蕴含的巨大力量，识字可不是理所当然就普及到所有人的。我们现在看到全国各地都在禁书，就是明证。

关于我对文学写作最初的最清晰记忆……我父亲自己就对教育充满热情，所以当他最初（来到这个国家）当学生时，他会尽力购买这些成套的书籍，因为这样做对他来说是如此赋能。他收藏了一些经典文本的小册子，《伊利亚特》、《奥德赛》……我知道那套书里有亚里士多德，可能还有一两本精装装饰书。我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记忆，大约十岁时我开始捧读《奥德赛》，然后就爱上了它，爱上了它的诗意，以及对黎明的描述。文字的壮丽，以及故事本身，是如此引人入胜。所以，我认为阅读和接触这部对西方文学有重要形塑作用的经典史诗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并且在年轻时这样做是我第一次接触西方诗歌，那也是我爱上诗歌写作的时候。

娜丁·卡尔普特利： 你的博士论文是关于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这是你走向威廉斯之旅的最初几步吗？

加扎拉·哈希米： 嗯，是走向诗歌。所以我开始做一件事，这听起来很书呆子气，但我父亲会在夏天把我和弟弟妹妹放在那个小小的公共图书馆，我们就在那里待一整天，可以自由阅读任何东西。我父母从不质疑我们读什么，或者试图审查任何内容，所以我倾向于去拿诗歌选集。我不确定是什么引导我这样做，但我会选择那些选集。我有几本小笔记本，我会整首整首地抄诗。所以每当我遇到一首以任何方式触动我的诗，我都一定要把它抄下来，就此而言，可以说我创建了自己的诗集。所以诗歌对我来说一直非常重要。我最初是定向英国文学，但在研究生院时，我意识到最直接引起我共鸣的是美国诗歌的语境，是关于作为美国人我们到底是谁，我们是做什么的定义。因此，沃尔特·惠特曼成了我的奠基性的诗人。然后从惠特曼那里，我又与威廉·卡洛斯·威廉斯产生了联系，以及威廉斯在《在美国的脉络中》等文本中试图做的事情。所以那成了我论文的重点。

娜丁·卡尔普特利： 威廉斯，与他如此多的同龄人——惠特曼、埃兹拉·庞德、T.S.艾略特——相比，是如此被忽视。他最有名的诗歌之一《红色手推车》，是关于这个不起眼的物体。我很好奇，（对你来说）关注事物意味着什么——并且，作为弗吉尼亚人的代表，关注我们州一些最被忽视的部分意味着什么？

加扎拉·哈希米： 人们并未完全抛开威廉斯，但你知道他是一个移民。他的家人也是移民。他的祖母来自波多黎各，所以他身上有这些移民的影响，他也在努力应对自己的处境。我认为诗歌尤其能教会我们观察，寻找细节，然后尝试将视觉转化为文学，转化为言语，将词语作为艺术来使用。这就是诗歌的力量所在。艾米莉·狄金森能够用她语言的简练做到这一点。我喜爱惠特曼和狄金森之间的对比，如果我们在当代语境中来看他俩的话。一个是写出这些雄阔诗行的诗人，另一个是尽可能克制的诗人，我认为所有这些对艺术努力都至关重要，当然也都影响了威廉斯。但对我来说，这就是诗歌的本质：如何将观察提炼成尽可能精确和克制的语言。非常重要的是弄清诗歌对我们生活的影响，它以何种方式引起共鸣。

  ……

娜丁·卡尔普特利： 我坚信——你大概也坚信，任何阅读《谢南多厄》杂志的人都坚信——文字能对人们产生改变人生的影响，无论那是你在文本中读到的内容，还是你传授给他人的话语。有哪些你读过或听过的最具影响力的话语？

加扎拉·哈希米： 有一些诗歌和哲学的片段我总是会回味。我经常想到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他有一些精辟的小格言，可能看起来陈腐，但当你思考它们时却意义深远。能够改变、进化并与自我冲突，我认为是非常重要的，因为那是人性的一部分。我不记得爱默生的确切原话了，但他允许我们在性格，在理解和对待世界的方式上不断进化，我认为这些总是至关重要的。

……

娜丁·卡尔普特利： 你之前提到你正在读珀西瓦尔·埃弗里特的《詹姆斯》。除了《詹姆斯》，你最近读的最后一本激励你、或者仍在脑海中萦绕的书是什么？

加扎拉·哈希米： 我读了很多关于学术自由以及影响我们学院和大学的挑战的书籍。有一些关于学术自由的文集，它们论及我们所在的时刻，特别是高等教育面临的挑战，以及我们需要走向何方。这将是接下来一年对我来说重要的关注点，特别是考虑到我们在弗吉尼亚看到的情况。我希望我们能够扭转对我们学院和大学的攻击。我们不一定能在国家层面做出改变。但至少在弗吉尼亚，我们可以保护我所崇敬的机构。我把我们的高等教育空间视为神圣的。它们对我来说如同任何信仰制度一样神圣。图书馆和学院、大学是神圣的空间，我将致力于保护这些领域。所以我一直在读的书都是文集。基本上，这些书在许多层面上都引起了共鸣。

娜丁·卡尔普特利： 这很自然，不仅考虑到你的（学术）生涯，也考虑到你讲的那个故事，你父母周末带你们去公共图书馆，让你们在图书馆空间里自由呼吸，自由接触书中的世界。这是每个人都应得的礼物。

加扎拉·哈希米： 完全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