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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届本科生毕业典礼分了上下两场,上午的体育中心里座无虚席,深蓝色的毕业袍衬得青春气息格外浓烈,领口的红色镶边又添了几分庄重。张校长站在主席台上,话筒里传出的声音铿锵有力:“同学们,今天你们告别校园,明天便要奔赴人生旷野!我希望你们守住心里的光,得意时不骄,失意时不馁;时代给了你们重任,别怕挑战,更要敢担责任!”他抬手挥了挥,语气愈发恳切,“志存高远不是空谈,要从柴米油盐的小事做起。我期盼多年后,你们的言行能成为后辈的榜样,在学校的史册里、在共和国的土地上,留下属于2011届的光辉印记!” 台下掌声雷动,不少同学和家长都红了眼眶。
下午的学院大会议室氛围更显温馨,学院杨书记推了推眼镜,笑着开场:“上午是全校的荣光时刻,下午咱们学院自家热闹热闹!接下来有请罗院长为大家拨穗。”罗新瑜院长拿起流苏,挨个为毕业生把帽穗从左拨到右,每拨完一个便轻声道:“恭喜毕业,前程似锦!”章金南低头时,瞥见身边的姒半夏眼里闪着光,悄悄碰了碰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她的毕业袍整理得一丝不苟,发梢别着一枚小小的珍珠发卡,模样格外温婉。
最后是赠礼环节,辅导员抱着礼盒逐一分发:“这是学院给每位同学准备的毕业戒指,背面刻了名字和学号,留个纪念。”章金南摩挲着冰凉的不锈钢戒指,目光投向讲台旁:同学们合力制作的巨大水晶画正熠熠生辉,画面里是全体毕业生身着深蓝色毕业袍的合影,每个人的笑容都清晰可辨。
台下坐着不少家长,廖旭芳的爸爸被邀请上台致辞。这位外企高管见惯了大场面,此刻却略显局促地攥着稿子:“各位老师、同学,我是廖旭芳的父亲。真心感谢学院四年的培养,孩子不仅学到了知识,更懂事了、进步了,我们做家长的特别开心!”掌声再次响起,章金南转头望向坐在角落的父母,父亲章达彪冲他点了点头,母亲商雪涵则笑着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目光扫过儿子身上的毕业袍,眼里满是欣慰。
散会后,章达彪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毕业典礼结束了,这身袍子穿得挺精神!接下来正事办起来,咱们去看房子。”商雪涵补充道:“早就跟你说过,要在魔都给你买个房,以后读研究生也方便,不用住宿舍挤着。”章金南愣了愣,解开毕业袍的扣子:“这么急?我还想跟同学聚聚呢。”“聚会什么时候不能聚?” 章达彪迈开步子,“就围着学校十公里找,交通、配套都得方便,你上学也省时间。”
接下来的两天,一家三口跑遍了周边楼盘。站在“及第”小区三期的样板间里,章达彪指着窗外:“你看,步行到学校才十分钟,以后住这儿,食堂、体育场、游泳馆随便用,比宿舍舒坦多了。关键是这是学区房,以后有孩子了也省心,还不用愁择校。”商雪涵跟着点头,伸手摸了摸墙面:“你爸虽然没什么文化,但看房子的眼光没的说,这么多年做房地产不是白干的。这户型南北通透,所有卫生间都带窗户,采光也好。”章金南看着宽敞的三居室,心里挺满意:“爸妈,你们定就好,我没什么要求。”“楼层选四楼中间户,”章达彪拍板,“魔都多雨多风,楼层太低潮湿,中间户不西晒、不漏水,住着舒服。”
签合同那天,售楼处的工作人员都看呆了:章达彪的司机从后备箱拎出一个蛇皮袋,一摞摞现金整齐地摆在桌上,崭新的钞票映得人眼发花。“就用现金付,” 商雪涵对售楼小姐说,“手续赶紧办,合同让我儿子自己签,名字别写错了。”事后章金南忍不住问:“妈,用银行卡付多方便,怎么用现金啊?”商雪涵压低声音解释:“用现金能避开公司账户,没人知道咱们动了公司的钱给你买房,免得以后麻烦。”章金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时,指尖还有些发烫。商雪涵用现金买房的这一举动,给章金南以后的生活上了一个保险,具体的情况我们以后再说。
临离开魔都的前一天下午,章金南趁着父亲去卫生间的功夫,凑到母亲身边小声说:“妈,跟你说个事儿,我和半夏去衢州旅行了。”商雪涵叠衣服的手顿了顿,挑眉看他:“哦?你们俩单独去的?没跟同学一起?”章金南脸一红,挠了挠头:“嗯,就我们俩。在‘初见’民宿…… 我们俩确定关系了,还……”他没好意思说下去,耳朵都红透了。商雪涵已然明白,放下衣服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行,我知道了。今晚就请她吃顿饭。”
章金南立刻给姒半夏发消息,半夏看到消息时又惊又喜 —— 自从衢州之行坦诚相见后,她早已把自己当成了章家的准儿媳。她翻出衣柜里最得体的粉红色连衣裙,简单化了淡妆,描了淡眉、涂了豆沙色口红,镜中的自己眉眼弯弯、落落大方,心里既期待又紧张,反复检查了几遍才出门。
五星级酒店餐厅的包房里,半夏一进门就认出了商雪涵和章金南,唯独对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有些陌生。他穿着深色西装,身材微胖,眼神锐利,一看就气场不凡。“这是我爸,章达彪。”章金南连忙介绍。半夏立刻走上前,微微躬身鞠了一躬,声音清脆:“叔叔阿姨好!谢谢你们请我吃饭,麻烦你们破费了。”
章达彪是第一次见到姒半夏,眼前一亮:姑娘身材高挑,身着粉红色连衣裙,皮肤白皙,眉眼清秀,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和儿子站在一起确实般配。他抬手示意:“坐吧坐吧,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商雪涵则端着茶杯,慢悠悠地打量着半夏,目光从她的连衣裙扫到鞋子,又落回她脸上,嘴角没什么笑意。
服务员陆续上菜,前菜是黄金小米海参,一个个饱满的海参卧在金黄的小米粥里,香气扑鼻。半夏看着盅里的海参,心里犯嘀咕:这东西长得像黑虫子,她从来没见过,更不知道叫什么,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拿着勺子轻轻搅动。商雪涵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嘴角轻蔑地抽了一下,故意喊来服务员:“小姑娘,你把今天的菜名跟我们报一下,尤其是这道前菜,让我们也听听。”
服务员连忙应着:“好的女士,这是黄金小米煨海参,选用的是大连鲜海参,搭配山西小米慢炖而成。”半夏脸一红,悄悄放下了勺子,心里有些尴尬。章金南看出她的不自在,想打圆场:“妈,半夏没有吃过这些,咱们尝尝别的菜吧。” 商雪涵没理他,反而看向半夏:“怎么,不喜欢吃?还是没吃过?”半夏抿了抿唇,低声说:“阿姨,我以前确实没吃过,不太习惯。”
主菜芝士澳洲龙虾面条上来时,浓郁的芝士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商雪涵用公筷夹了一条硕大的虾钳,放进半夏面前的盘子里,眼神带着几分不怀好意:“来,半夏,尝尝这个,澳洲进口的龙虾,你知道这是什么部位吗?虾钳里的肉最好吃,你平时肯定没机会吃吧?”
半夏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盘子里的虾钳看着诱人,却像一块烫手的山芋。她勉强笑了笑:“谢谢阿姨,我知道这是虾钳,就是…… 皮有点儿太硬。”“这有什么?”雪涵轻笑一声,故意放慢动作,一边从另一只虾钳里拨出肉一边说,“女孩子家,以后要出入一些场合,这些基本的礼仪和见识还是要有的。不然出去了,别人还以为你是土老帽。”
章达彪皱了皱眉,咳嗽了一声:“吃饭就吃饭,说这些干什么。”他给半夏夹了一筷子青菜,“来,吃点蔬菜,别光盯着龙虾。”半夏连忙道谢,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里憋屈得厉害:这顿饭明明是“一家人”的团圆饭,却被商雪涵处处针对,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人,变成了“鸿门宴”。章金南想替她说话,却被商雪涵一个眼神制止,只好悄悄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半夏的手背,示意她别往心里去。
饭吃到一半,商雪涵忽然问:“半夏,你家是哪里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半夏如实回答:“阿姨,我家在丰山乡下,我爸是农民,开了家洗车店,因为后妈的原因,他们不怎么管我。我妈妈已经去世了。”“哦,农民啊,”商雪涵拖长了语调,“那确实不容易,能供你读到大学,也挺辛苦的。大学期间也幸亏我家金南学习不好,否则你也没有机会给他当家教呀!”话里的轻视毫不掩饰,章达彪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
吃完饭结账时,商雪涵让司机小张从车里拿进来一个精致的塑料袋,递给姒半夏:“这条裙子是意大利Loro Piana的,真丝的,我穿了几次,还很新,一直挺喜欢的。今天我又买了一条Brunello Cucinelli的裙子,这条就送你吧,也算是见面礼。”
半夏看着袋子上的logo,知道这裙子肯定不便宜,但是商雪涵的见面礼是一条旧裙子,她从心里非常抵触,连忙摆手:“阿姨,不用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让你收你就收着,又不是新的!”商雪涵把袋子往她怀里一塞,“都是女人,我的衣服多了也穿不过来,扔了浪费可惜。你又没有什么好衣服,拿着吧。”
话说到这份上,半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想着和章金南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关系,怕章金南不开心,她又不敢不接,只好接过了袋子,低声说:“谢谢阿姨。”
章金南把半夏送回学校宿舍楼下,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半夏,对不起,我妈她……”“没事,”半夏打断他,勉强笑了笑,“你妈也是一片好意,我知道的。你别担心,我没往心里去。”但眼底的失落,却没能逃过章金南的眼睛。
送走半夏后,章金南回到车上,商雪涵立刻对章达彪说:“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一个乡巴佬,连海参、龙虾都不认识,穿得也土气,一点见识都没有,怎么能进我们家的门!”章达彪皱着眉:“话不能这么说,半夏这姑娘看着挺乖巧,也懂事,而且金南能顺利毕业、考上研究生,多亏了她。”“那又怎么样?她不过就像简爱一样,就是一个家庭教师而已。”商雪涵不服气,“家境差太远了,连妈都没有,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带出去也丢人。再说了,银家的女儿李银棠多好,家境好,人也机灵,还能帮衬金南的事业,比这个姒半夏强多了!”
章达彪沉默了:他知道商雪涵的小九九,就是想借助银守廉的力量,多给小儿子分一些家产,也清楚大儿子章金辉比章金南能干,但章金南是商雪涵生的,他在这件事上,确实不好过多干涉。只是看着儿子对姒半夏像个小舔狗似得,再想想半夏刚才在饭桌上的窘迫,他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车子缓缓驶离学校,魔都的夜景灯火辉煌,可章达彪却觉得,以后的家务事,注定还藏着不少暗涌。
这正是:大学毕业前程锦,拨穗赠戒寄浓情。豪门宴上寒微窘,门第参差暗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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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12-20 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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