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前，章金南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走进了硕士入学考试的考场。考场上的紧张感，一直延续到正月十四考研成绩公布这天。天刚亮，他便迫不及待地登录查分系统，手指划过屏幕时颤抖不止。当看到372分的总分页面，以及每一科都过线的成绩时，他兴奋得险些跳起，连忙截图保存，第一时间将喜讯告知了姒半夏和父母。章达彪与商雪涵欣喜不已，特意叮嘱：“赶紧跟银棠说一声，这孩子一直惦记着你呢。”没多久，李银棠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章家别墅，此时家里只剩章金南和在厨房忙碌的保姆，她一把抱住他，眼里满是羡慕：“我的金南哥最棒！”

没人知道，章金南走上考研路实属无奈。他们班31名同学中，16人出国深造，11人顺利保研，即便再多4个保研名额，也轮不到他这个大一有九门课不及格的学生。九门课程不及格让他彻底失去了推免资格，考研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返校后，教务办的詹雅玲老师悄悄找到他：“金南，你的成绩排在所有考生前十，很有竞争力，但面试才是关键。往年有笔试第一的考生，就因面试不过关而错失了机会。这段时间多准备专业问题，尤其是原教授的研究方向，个人陈述也得好好打磨，专家们爱从里面找漏洞。”章金南重重点头：“谢谢詹老师！我一定好好准备，不辜负您的期望。”

姒半夏以前对武侠小说向来提不起兴趣，总觉得就是打打杀杀，缺乏深意。直到一次去图书馆还书，她在文学区瞥见一个男生正捧着《神雕侠侣》看得入神，封面上“侠侣”二字突然撞进眼里。“侠侣……”她喃喃自语，心底生出几分好奇，顺手从书架抽出一本借了回去。这一看，半夏彻底入了迷。读到杨过自幼孤苦、受尽冷眼时，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这让她很是共情：从小没了妈妈，后妈待她冷淡刻薄，若不是亲生母亲夏红丽暗中资助，又遇到像小龙女收留杨过般真心待她的王翠兰老师，悉心教导、全力支持她求学，她这辈子恐怕没机会走出丰山，来到魔都，走进魔都理工大学这所百年名校。“原来有人和我一样，在困境里也能遇到光。”合上书时，她心中满是感慨。

趁着寒假空闲，半夏从图书馆借来了金庸全套小说，一本本读得津津有味。越读她越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金庸先生似乎对浙江衢州格外偏爱。《碧血剑》中40余处提到了衢州石梁，金蛇郎君的藏宝图上明确写着“赴浙江衢州石梁寻访温仪”，温仪、温青青等核心人物也都是衢州本地人，书中还细致描绘了石梁镇的街巷风貌，以及附近烂柯山“樵夫观棋，斧柄腐烂”的古老传说，栩栩如生；《笑傲江湖》里定静师太带受伤弟子歇宿的廿八铺、令狐冲第一次施展吸星大法的仙霞岭，也都是衢州的地名。

“这些地方真的都存在吗？”开学后，半夏捧着书跑去跟章金南分享，眼里满是好奇，“金南，你说金庸笔下的这些衢州场景，是不是和书里写的一样？” 章金南放下手里的书，笑着回应：“说不定是真的，衢州可是历史文化名城，孔庙也很有名。”半夏托着下巴，眼神满是向往：“我真想亲自去看看，看看石梁镇是不是真有书中描写的烟火气，烂柯山是不是真像仙境一样。”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毕业季。毕设答辩前，半夏和章金南商量说：“答辩结束后，我们一起去衢州看看怎么样？”章金南对半夏的话向来言听计从，立刻点头：“没问题！我们现在就订火车票。”半夏本来还想叫上旭芳和大壮一起，说人多热闹。”

再说廖旭芳和大壮，他俩现在都拿到了哈佛大学的Offer，双方家长也同意了他们的关系，打算毕业典礼前先领了结婚证，为了出国以后生活方便些，拿到毕业证后还想回滨州看看大壮的爷爷奶奶。

就这样，章金南陪着满心期待的半夏登上了前往衢州的火车。卧铺车厢里，半夏把《碧血剑》和一张衢州地图摊在床上，指尖划过“赴浙江衢州石梁寻访温仪”的字句，眼神亮得像藏了星光：“真没想到，小说里的地方真的存在。”她侧头看向身边的章金南，他正翻看着手机里的景点攻略，嘴角挂着轻松的笑。这场旅行，既是为章金南考研上岸庆祝，也是为半夏圆武侠梦，更像是一份双向奔赴的纪念。没人知道，半夏早已下定决心，要把和金南四年同窗的情谊，酿成更长久的陪伴。

抵达衢州已是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给孔氏南宗家庙的朱红大门镀上一层暖光。“以前只知道曲阜孔庙，没想到衢州还有这么一处‘南孔圣地’。”穿过“棂星门”，看见“泗浙同源”的匾额高悬，半夏忽然想起《碧血剑》里温青青的聪慧灵动，忍不住笑道：“说不定金庸先生写石梁派时，也来过这里感受文脉呢？”

中午在北门古街的王阿盖手工小吃，成了两人旅程的第一份惊喜。鸭头卤得软烂脱骨，鲜辣中带着草药香；兔头肉质紧实，咬开时汤汁四溢；鸭掌筋道弹牙，搭配清甜的水晶糕解辣，吃得两人鼻尖冒汗。墙面一侧醒目位置，整齐贴着《营业执照》和《食品经营许可证》，半夏目光扫过营业执照上的经营者姓名“叶笑丽”，抬头望去，端着盘子轻盈上菜的女子想来便是老板娘了。她约莫四十出头，是位身形高挑匀称的江浙美女，利落的中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鬓边，衬得鹅蛋脸线条柔和；皮肤细腻白皙，眉眼间带着温婉，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笑纹，透着历经生活沉淀后的从容与亲和。她穿一件素净的浅青色棉麻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收拾餐桌、递餐具时动作麻利又优雅。见两人对着兔头无从下手，叶笑丽笑着走来，声音清甜柔和，带着淡淡江浙口音：“这兔头要先掰开头顶的上颌骨，里面的脑花和脸颊肉最入味。”她一边说一边示范，手指纤细却有力，轻轻一掰便分开骨头，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在她指导下，半夏顺利尝到兔头精髓，忍不住又点了一只，连声道谢时，叶笑丽只是笑着摆摆手：“喜欢就多吃点，咱们家卤料都是每天现熬的，放心吃！”章金南吸着水晶糕中的冰水，打趣道：“早知道衢州小吃这么绝，我们就不该去吃德国肘子了。”惹得半夏直笑：“现在也不晚，这可是咱们的‘毕业庆功宴’。”

午后的石梁镇，比书中描写的更具烟火气。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是白墙黑瓦的老房子，屋檐下挂着红灯笼，几位老人坐在门口择菜闲聊，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投下斑驳光影。“你看这街巷，是不是和书里温仪居住的地方很像？”半夏拉着章金南的手，沿着枫溪漫步，岸边杨柳随风轻摆，恍惚间仿佛能看见温青青提着裙摆奔跑的身影。指尖相触的温度，让两人都微微有些不自在，却没人舍得先松开。

傍晚登烂柯山时，山间雾气渐渐升起。循着“樵夫观棋”的传说，两人登上天生石梁，脚下是万丈深渊，身旁是苍翠林木，云雾缭绕间真有几分仙境之感。“难怪金庸要把这里写进书里，太有灵气了。”章金南拿出手机拍照，半夏却望着远方出神，想起杨过在古墓中坚守的岁月，又想起自己放弃出国时的坚定。她从不后悔，因为身边这个人，早已成了她心中最值得奔赴的“江湖”。可她不知道的是，在章金南的家乡，还有一个被他父母认可、让他难以割舍的李银棠。

当晚入住的初见客栈藏在水亭门街区的巷子里，木质门窗、雕花栏杆，院子里种着几株月季，晚风一吹花香阵阵。两人坐在庭院石桌旁，泡上一壶当地的龙顶茶，半夏翻着《碧血剑》，与章金南探讨着书中的趣事，远处传来古城墙下游客的笑语，夜色温柔。他们订了两间相邻的房，睡前章金南特意敲了敲半夏的房门：“有事随时叫我。”半夏应着，心里暖融融的。

第二天一早，两人乘车前往廿八都。车子行驶在仙霞岭的盘山公路上，窗外青山连绵，云雾在山谷间游走，半夏忽然想起《笑傲江湖》里定静师太带着弟子歇宿廿八铺的情节，忍不住轻声念道：“仙霞岭上多险隘，廿八都中藏乾坤。”

廿八都古镇比想象中更显古朴。枫溪桥横跨溪流，桥身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文昌阁飞檐下挂着风铃，风吹过时叮咚作响。“这里居然有140多种姓氏，还保留着这么多不同风格的建筑。”章金南看着导览牌满脸惊讶。两人逛老店铺，看手艺人制作铜锣糕，尝一口软糯香甜；走进镖局文化展馆，想象着昔日商队往来、侠客护送的江湖场景，章金南还模仿武侠剧中的招式摆了个pose，逗得半夏直笑。路过一家玉佩小店，章金南挑了一块刻着“夏”字的平安扣，悄悄塞进半夏手里：“就当…… 毕业礼物。” 半夏攥着冰凉的玉佩，脸颊发烫，低声说了句“谢谢”。

午后的仙霞古道，是旅程中最具“武侠感”的体验。青石板路沿着山势蜿蜒向上，两旁是茂密树林，阳光透过枝叶洒下一道道光柱。“这里就是令狐冲第一次施展吸星大法的地方吧？”半夏踩着落叶前行，脚步声在林间回荡。走到陡峭处，章金南自然地牵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稳稳的、很安心。两人沿着古道慢慢攀登，聊着书中的江湖恩怨、儿女情长，聊着四年大学的点点滴滴：从图书馆的并肩苦读到深夜宿舍的隔空问候，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情愫，在山间清风中渐渐明朗。

傍晚抵达预订的“仙人谷民宿”，办理入住时却被告知，因旺季房源紧张，原本订的两间房只剩一间带大床的观景房。“这可怎么办？”章金南有些手足无措，转头看向半夏，脸颊涨得通红，“要不我去附近再问问别的民宿？”半夏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他焦急的样子，轻声说：“算了，山里天黑路不好走，就住这间吧，我不介意的。”话虽如此，她的心跳却像擂鼓般砰砰直响。

民宿果然如描述中那般清幽，推窗就是连绵青山，木质房间带着淡淡的松木香。两人简单收拾后，气氛忽然变得微妙。章金南局促地站在窗边：“那…… 我今晚睡地板？”半夏摇摇头：“地板太硬不舒服，床很大，我们各睡一边就好。”

晚餐是民宿老板做的农家菜，山野菜清脆爽口，土鸡煲鲜香浓郁，就着自酿的米酒，两人都喝了几杯。酒精悄悄卸下了彼此的拘谨，回到房间后，章金南先去洗漱，半夏坐在床边翻看着白天拍的照片，脑海里全是吃饭时他偷偷看她的眼神。

等半夏洗漱完出来，发现章金南已经躺在床的外侧，背对着她，呼吸有些急促。她轻手轻脚地躺到内侧，尽量离他远一些，却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房间里静极了，只有窗外的虫鸣和彼此的呼吸声。“半夏，”章金南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其实…… 我早就想和你在一起了，互相陪伴，感受彼此的美好。想到以后还能一起学习，就觉得更有动力了。”半夏的心猛地一跳，转头看向他，月光洒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认真。“我知道你本来可以出国的，” 章金南转过头，握住她的手，“谢谢你。”

他的指尖微凉，眼神却滚烫。半夏看着他，眼眶忽然有些湿润，所有的委屈和坚定，在这一刻都有了归宿。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回握住他的手。章金南慢慢靠近，低头吻住她的唇，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山间的精灵。那一瞬间，所有的克制都土崩瓦解，四年的同窗情谊、默默陪伴，在这个星光璀璨的夜晚终于跨越界限。他紧紧抱着她，仿佛抱着全世界，低声在她耳边说：“半夏，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半夏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应着：“我知道。” 山间的风轻轻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见证着这份在武侠原乡悄然绽放的深情。

最后一天的行程留给了天脊龙门。清晨山间薄雾弥漫，沿着栈道向上攀登，身旁是悬崖峭壁，脚下是潺潺溪流，栈道蜿蜒如巨龙盘旋山间。经历了昨晚的亲密，两人之间多了几分自然的亲昵，章金南始终牵着半夏的手，生怕她脚下打滑。“这里的景色太壮观了，难怪叫天脊龙门。”章金南扶着栏杆俯瞰山谷云雾，忍不住感叹。半夏靠在他身边，看着眼前的大好河山，心里满是踏实：她要的江湖，从来不是孤身闯荡，而是像赵敏陪伴张无忌那样相拥相伴，共赏山河。

途中遇到一处观景台，两人停下休息。章金南拿出手机，翻出廖旭芳和大壮的结婚照给半夏看：“你看，他们昨天领证了，还说等我们回去请吃饭。”半夏看着照片里两人幸福的笑容，笑着说：“真好，他们终于修成正果了。等我们回去，也该规划规划未来了。”章金南不敢看她的眼睛，眼神躲闪地说：“嗯，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他知道，眼前这个为他放弃远方的女孩是此生最珍贵的宝藏，可妈妈中意的李银棠那温柔的模样，也让他难以忘怀，心里悄悄泛起一丝矛盾。

中午返回市区，两人又去了王阿盖手工小吃。隔着玻璃，他们看见厨房中的叶笑丽双手翻飞包馄饨，动作宛如表演周伯通的左右互搏；还看见她将面条拉得细如丝线，下到开水锅里，水再开便用长筷子捞出 —— 菜单上写着这是龙游手拍面，虽细却很筋道。半夏好奇地问叶笑丽是不是跟小龙女学过古墓派的功夫。叶笑丽用衢州方言回答说：“是哇，跟小龙女学（we）的，统是龙游格老板娘报格，她（gi）的功夫啊危险厉害来！”

饭后，两人逛了水亭门街区的文创小店，半夏买了一本衢州武侠主题的笔记本，给章金南选了一把刻着“江湖路远，与君相伴”的折扇 —— 比起“各自珍重”，这八个字更藏着她此刻的心声，也藏着她对这份感情的期许。

登上返程的火车时，夕阳正缓缓落下。半夏靠在章金南的肩上，看着衢州的山水渐渐远去，心里满是不舍，却又对未来充满期待。章金南轻轻搂着她，手指摩挲着她掌心的平安扣，轻声说：“以后我们还会再来的，带着我们的故事，再来看看这里的山山水水。”半夏点点头，翻开《碧血剑》，书页间夹着一片从烂柯山摘下的枫叶，还有那枚小小的平安扣 —— 这是她对武侠梦的纪念，更是两人爱情的见证。

火车一路向前，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就像他们即将开启的人生新篇章。这场衢州之行，不仅圆了半夏的武侠梦，更让两个相爱的人跨越了界限。只是章金南心里的那丝犹豫，如同埋下的伏笔，不知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掀起怎样的波澜。江湖路远，所幸此刻有彼此相伴；未来可期，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正是：石梁寻韵情丝绕，仙霞踏遍意难消。一宵突破同窗界，犹记银棠旧梦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