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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王一方:在思想史与学术史之间——《走出巫术丛林的中医》读后

已有 83 次阅读 2024-8-15 11:11 |个人分类:医学史话|系统分类:教学心得|文章来源:转载

资料来源:王一方. 在思想史与学术史之间——《走出巫术丛林的中医》读后. 医学与哲学,1995,(6):334-335

应当庆幸近十年来中医学术界的宽容学风,人们可以自由地讨论“巫”之类的命题了。最初的探讨只是集中在通史层面,不少研究者论述了中国医学的源头与巫风下雨有着不可离析的瓜葛,虽有人倡言"医源于巫”的旧说,但大多数学人则以一种公允的姿态认可巫风属中医多元发生学的一脉。一批学者穿凿历史现象去寻找更深层的学术支撑点,以论证巫伴行于中医生长的合理性与必然性。80年代末,在国内文化热背景下悄然兴起的《易经》研讨热虽未径直谈论“巫”的命题,但究其核心概念不出“象”“数”“卜”“巫”,当隶归于巫流之脉。尽管各种议论见仁见智时有偏颇,涉及面也较为杂泛,有思维规律、特征(认识论定位)、文化史背景(民俗、宗教、神话层面)的释乃至跨文化比较(文化人类学参照下的区域特征挖掘与知性透析)研究等分支,这些探讨无疑为“巫”的哲学与文化内涵与根由的开掘提供了许多新的学术生长点,使得这一命题的研究由通史层面跃迁到学术史层面。不过,在我看来,学术史中如果不融入思想史的观照,易于板结和粘滞,而学术史攀援的超然境界应该是思想史层面的洞悉与彻悟。循着这一思路,最近拜读了何裕民、张晔合著的《走出巫术丛林的中医》一书,心中更荡起几分豁然的感觉。

“走出巫术丛林的中医”作为书名,无疑不必带标点,但作为思考命题,不妨给缀上,于是就有了两种(或更多)思维径路的理解。作为坦然的结论应该划上句号,而作为无解的悬题则应该划上问号,不同理解的条件是对“巫术”这一名词的不同界定。偏于“术”(形而下)一端,“巫”是一种装神弄鬼的原始宗教仪式,一项袭古循旧的民俗节目,一类虚实莫辨的心理(祝由)治疗术式。它的神秘、荒诞以及由此而生的威严与诱惑随着历史的递进与理性的冲刷,如今早已逝去了。对于现代文明人群来说,它旧日的灵光不再闪烁。当然不排除改变包装后的仪式仍具有煽情和蛊惑、带有明显巫术思维形式与表演痕迹的某些气功骗术便是例证。偏于道(形而上)一端,巫如同诗的风、雅,浸浮着一种浪漫、奇谲的机智,代表着一种非科学的理性精神与原始思维惯性(唯科学主义者不接受这一认识,他们认为科学界碑以外生长的都是迷信)。哲学上大概可归属于客观唯心主义的心智神游,它的认识起点发端于个人或群体的生活体验与取类比象的推衍,中介运作是以“玄”为特征的由臆达悟式触通,和非逻辑思维跃迁。它的诗性智慧肇始于活鲜的心灵感觉(类似于审美、辨善的过程,尽可能摆脱知性与理性的污染,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消解了真、善、美之间的理性鸿沟)。因此,一切规则都是活套,而不是死结,一切理论的阐释都显得主观和随缘,表现出因人因时因地而异的灵活。譬如书中详加注释的“气”“阴阳”“五行”“经络”“命门”都是-些虚虚实实的代数式符号,是概念,又是范畴:可有形,可无形;是物质实体,又是功能状态;老子谓“名,可名,非常名”,其意在玄(在这里,玄是一种空间),妙由玄生;玄妙相参,正是由于这一认识传统的合理性冥冥中与许多卓著的临床疗效结合起来,构成一对对难以证实也难以证伪的珠结”(褒与贬都言之成理但终难决出高低),这-生于玄终于妙的境界从本质上讲是中国医学人文性格的内核,如今又一俟成为现代医学科学虎踞龙盘阵营下能与之并峙的对应物与挑战者也是医学科学不断寻求滋润与活力的源泉,从这个意义上讲,作为道层面的巫是一种“藐视科学”的钟灵与孤傲,是一种不断试图颠覆“现代意识”的“后现代”向往……由此推出的与其说是一大块疑云,毋宁说是一个硕大的思想史黑洞。

通读全书,只觉得,作为一次历史与逻辑双向伸展的学术建构,是一项坐冷板凳的艰难爬涉,五年寒衡,作者把一部医学史中巫术由主流沦为支流末节,巫韵由显学归潜认识基因的过程编织得严密无缝,阅读中时常感叹其学术资料甄别的缜细与驾驭的自如,理性层面开掘的精深与理解的独到,凭我胸中那点学术底蕴实无力去挑刺辨伪。但书中详述巫术流变的走向侧重于“如何走”的动态衍化,而书名上的“走出巫术丛林的中医”更象一个结论性宣言,中医与巫之间的脐带何时断开,分野的标志依据什么,似乎书中的论述未曾澄明,也未煞尾,显得既不理直气壮,又不慷慨激越,另--方面,恕我抬杠,非得“走出”吗?对于中医学未来的走势,不妨多设计一些可能,九九归一,被现代科技“招安”不失为一正途,但恪守个性,标“旧”立异无疑也不失为--种有意义的张力所在。而且,西方学坛风云际会,正倡育文化寻朴,闹“多元暴动”,又何必自剪旁枝去强求一统呢?当然,这一问题基于“形而上”而发的,“标旧”不是把祖宗的灵位供起来续香火,而是不断地给予现代阐释,尤其是思想史层面的敲击,因此,恳请作者和读者切莫一顿乱棍把我打入“抱残守缺”“倡导迷信”之列。

读完《走出巫术丛林的中医》,还勾起一点关于医学史研究与写作的随想。近十几年来,很少能读到有思想内蕴和个性悟角的医史著作了,绝大多数的医史出版物是各类教科书。绝非危言耸听,医学史拘于教科书的笼罩之下是思想枯萎,学术贫困的征兆,尽管对初学者来说,教科书功不可没,但要作操练思维,磨历见识与慧根的日课,教科书就显得寡然无味,缺乏理性的冲激与诱惑,这就引出两个现实的命题,一是改进教科书的编纂,增加其思想史与学术史涵量,另一方面呼唤更多的医学史家能跳出教科书遮蔽,挎上您的资料篓子,同时别忘了带上您的思想匣子,写出真正有理性光芒的作品来,作为读者,我将为您喝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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