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暖的被窝中伸出手摸索着令人烦躁不安的闹铃，轻轻地将它按掉。本想着今天是周六，准备翻个身继续睡去，可是突然想起有一上午的课要上。赶忙蹑手蹑脚地起床，黑灯瞎火地摸索着冰冷的衣服，一层层地箍在身上，一下子便知道了彻骨的寒是什么感觉。

      不敢开灯———因为那样会一下子惊醒还在睡梦中的一家人——摸黑进入客厅。

      按理说，11月初的早晨，应该还不至于黑成这个样子吧？我自己心里暗自琢磨着，一边进入卫生间，这回可以关上门开灯了。卫生间内，白色瓷砖的墙面是那么冰凉，空气也是冰冷的，惨白色的马桶圈令臀部传来一阵震颤，刚刚有的一点点意思，因为遇到冰冷的信号，都收缩了回去。草草结束了拉撒，站起身，对面墙上方白色的led灯发出灿白而冰冷的光，镜子中浮现出我略显疲惫的脸。我急需用冰冷的水来激发上课的信号，几秒钟后，再抬头，一张清醒的脸上惺忪的眼看着自己，手里却自顾自地挤着牙膏，刷牙时“自恋”的凝视中，我终于想起了下巴上的胡子茬。

      认真地收拾了讲义和笔记本，上午的课是一门兼具理论和实践的课程，在讲理论的同时必须上机操作。但学校教室的台式电脑都有系统还原功能，因此，老师们都拿自己的笔记本上课。有一次，走的匆忙，忘了拿笔记本的电源线，只好借用学生的笔记本。所以，收拾电子设备必须要仔细，笔记本、电源线、鼠标、U盘，一个都不能少，有时候还需要激光笔。

      几分钟后，穿戴的还算整齐的我，出门了。

      步出单元门，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嗯——，还是那个味道！但是，突然又警觉地发现今天的味道跟昨天，多少有点不同，好像咸了一点，赶忙睁开眼，我去——！雾，也太大了吧。

      想到这里，我不仅想起昨天（周五）早晨。那是怎样的一个早晨啊？本来一路没有感受到有多大的雾，下了二环顺建设大街往南走，刚过仓丰路就不行了。车就像钻进了云中，前方的车，尽管我知道它就在我前方，6、7米远的地方，但就是看不到。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有人说是从地球到太阳的距离，有人说是生与死的距离，但此刻，绝对是明知道前面有一辆车但就是看不见的这个距离。

      想到这里，我赶紧去找我的车。靠，谁家的车这样停啊。路两侧都停车的情况下，有一辆车直接停在了路中央。我围着车转了一圈，还好，车前风挡玻璃下有一个纸片，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

      但是，后三位被一个文件夹挡住了，好在后三位中的前两位还是可以猜出来是3，最后一位只能猜出是2或3或8或9，挨个打吧。

第一个2，对方手机关机，继续试试吧。

      第二个3，电话响了半天，才接。我说你是不是停车挡住别人道了？他说没有啊？我继续问：你不是开了一辆**车，车号是****？他半天才回过味来，说：哎，这个车我没开着，他（她）怎么又干这种事啊？（看来这位车主的车是别人在开，而这个人还不止一次干这样的事了）我给你个电话你打吧。*******。我说好的。我赶紧拨通了这位的电话，令人崩溃的是，这位不接电话，我连拨了两通，都没人接。没办法，时间不等人，我必须马上走，因为还要留出到学校食堂果腹的问题，还要考虑到今天的大雾。

      刚往外走了10几米，又看到一个奇葩的停车方式，这哥们将车斜着停在路边，挡住了唯一的通道，最关键的是，车上还没有任何电话等联系方式。哎，我本想给他留点记号做教训，后来一想还是算了，自己的时间太紧张，以后自会有人教育它的。我想：刚才的电话是没打通，就算打通了也没用，他根本就没地方挪车，因为出口被挡出了。

      经过这一通折腾，走到小区门口，已经6：55了。我心里多少有点不安起来，想起了头一天的经历。

      头一天周五，我下午4点来钟从师大北门出来准备回家。平常经常会看到师大北门蜂拥的出租车在趴活。但那天却看不到一辆出租车，倒是看到好几位乘客模样的人在站在二环辅路边上，看意思也在等出租车。想到今天是周五，如果晚于5点20路上将会拥堵不堪，我更加焦急，拿出手机，看都没看打开了滴滴，叫了一辆出租车，刚点“呼叫”，突然屏幕上蹦出来一个信息：电量不足1%，接着一个白色的被吃了一口的苹果出现在了黑色的背景屏上——我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可怜见啊，我连师傅的电话号码和出租车车号还没有看到。出租车师傅给我打电话也接不通，我当时恨不得把手机直接摔个稀巴烂啊，最后时刻还是忍住了，毕竟是用自己的真金白银购买的手机。没有丝毫办法，老老实实站路边等吧，半个小时后，还是打上了一辆出租车，安全地回了家。

      正想着，电话来了，我心里还在想：不是没电了，怎么能来电话。低头一看，才突然意识到现在是周六早晨，手机没电是前一天下午的事情了。接通电话，听筒中传来浓重的当地妇女的口音：“你赖哪来^[1]？我就在时光街上类，正往北走类，有点堵，你稍微等一会昂。我车号是****，你注意看一下，雾大开类慢！”我再看手机上滴滴显示的位置和她说的位置一样，还差1.2km5分钟到，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向西边望去，俨然就是通往小雷音寺的道路，朦朦胧胧烟气袅袅，不一会从雾中钻出了一辆打着双闪的出租车，但它停在了我西边的一位老大爷身边，我一看车号就是我叫的车，赶忙向车走去。上了车，这位开朗的中年妇女司机师傅还感叹呢：“哎呀，这雾可真大昂！”我们一边聊着一边上了二环。就在此时，一个电话呼叫进来，我一看是早晨挡住我车但没接我电话的那位，我跟他大概说了意思，对方倒是一直说不好意思，我说没事，你估计也出不去，因为最外面还有一辆车挡着我们所有人呢，你去看看吧。放了电话，这位大姐说：“诶呀，你这脾气也真沾昂^[2]！照我昂，早骂他了类。涨会儿^[3]这有类人类素质也真是不沾昂^[4]！”我笑了笑说：“哎，没必要跟他生气，当时确实生气，但现在我都已经打车出了门了，再跟他较劲就没意思了，骂他一顿弄得自己也不舒服，算了！”。我们俩正愉快地聊着，车转向了南二环，一头钻进了雾里。车速一下子降了下来，我们的话题也自然转到雾霾和限行上。说话间出了二环拐上了建设大街，跟昨天一样的是雾还是那样的大，跟昨天不同的是开车的是这位中年大姐，而我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过了仓丰路又感受到了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出租车师傅将车速降到了跟走差不多的速度，甚至还慢，但路中间的双黄线依然时不时地变得很难辨认。我由于着急赶着上课，所以，跟大姐说把我送进学校去。一般情况下学校是不让出租车进去的，除非有急事，比如急着上课等。司机大姐说你跟门卫说吧，只要他让进就行。说道这里我看了看手机，7：50，本来最多半个小时的路程，搞了40分钟，这还没到学校呢！

      就这样磨磨蹭蹭地“走”（过了仓丰路，出租车的速度几乎跟走也差不了多少了），我还时不时地看看百度导航，因为雾实在是太大了，我唯恐会错过学校的门口，而且最关键的，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在我身上。
      我想起了2006年秋天的那一次。当时，我们出行还依赖于一辆澳柯玛电动自行车。一个暮秋的早晨，二人均有课，雾出奇的大，当时没有霾的说法，其实现在想起来，估计肯定也是雾霾吧？！吃完早饭，二人骑上电动车出发了，在裕翔街上过了308路口，雾就变得凶猛无比。我们一边要抵御着寒冷，还要辨认着路边的标志。可怜那时二环外确实比较荒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其实就是有也看不见，我们只能大概数着路口的数量，依稀记得是第三个路口向右拐入学校。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什么也没发现第三个路口。我们就那样一直地骑着，感觉好像过了好几个小时，其实应该没那么久。一边往前骑还开玩笑：我们这样骑下去，一会就到山西了！（现在想起来是那么的幼稚和可笑，裕翔街是南北走向的，向南走怎么会一直到山西？）终于，在路边遇到了一位老大爷，我们赶忙停下来问他是否知道科大的位置。老大爷非常直率地回答：“科大昂？你们走过啦，这是三环类工地（当时的南三环正在兴建），往回走吧。”于是我们调头又骑了10多分钟，终于看到了贾村路口，顺利地拐上了正道。

      现在想想，以当时骑电动车的速度都能因为看不清而错过路口，那汽车就更容易错过了。

      不过，好在一来我用了导航，起码不会错过太远，二来建设大街快到学校西门口时相对比较“繁华”，至少有那些天天堵住路的3路公交汽车停在那里，好歹也算是一个标志。果不其然，每天堵在路中央令司机们厌烦不已的几辆硕大的3路公交车，今天却成了迷失在雾中的司机们的指路明灯，看到了3路你就知道离科大西门不远了。到了门口，要让出租车进学校又遇到问题了：门卫要我的证件，我哪里会天天带着工作证啊？说实话，那个工作证其实是形同虚设的，我更敢打包票很多新近参加工作的老师可能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工作证。而我们倒也是有一个校园一卡通，不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有。可是我的那个卡在洗衣服时给洗成一张“白卡”，更巧的是只有贴照片的那一面被洗白了，已经无法证明我的身份。我只好又拿出我的河北银行的公务信用卡，可是大家知道，这张卡也没有照片和工作单位。我当着保卫的面从钱包中抽出两张卡，试图证明“我是我”，就当我以为这种证明没有丝毫效用而很可能徒劳时，保卫大哥通快地放行了。我松了一口气，在将两张卡放入钱包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了。我想保卫大哥很可能是看到我钱包内嵌着的儿子的照片了吧？

      早餐还是一如既往的标配：两根油条、一个卤蛋、一碟小菜、一碗粥，而且在吃饭时又碰到了以前教过的学生，我还向他请教过日语问题。

      整个早饭我一直在想：学生公寓的小卖部中会不会有口罩卖？不管如何，这是最后一个可能啦。果然我花了5块钱，在小卖部两位操东北口音的夫妇手中买了一个标着3M牌子的口罩，在这个时候，真假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戴上它，我冲入了雾霾之中，快步地走起来。快，主要是因为不能离前面的同学们太远，否则很容易被落下，而在2000多亩大的校园中迷路，即便这个校园我曾经若干次漫步。

[1]赖或来，是石家庄周边的土话，是“在”的意思。你赖哪来就是你在哪里呢？

[2]沾，是河北中南部的土话，就是“行”的意思，不沾就是不行的意思。昂，在这里是语气词，相当于啊。你这脾气也真沾昂就是你这脾气可真行啊的意思。

[3]涨会（音译，官话中没有直接的对应词语），是河北中南部的土话，就是现在、这时候的意思。

[4]类或哩，是北方比较常用的（语气）助词之一，有时相当于“的”，如有类人就是有的人的意思，人类素质等于人的素质；有时相当于“哩”，比如还早类就是这样。这有类人类素质也真是不沾昂就是这有的人的素质也真是不行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