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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一词极少在中国人的对话中出现,这是绝大多数中国人不愿谈论乃至禁忌的话题。于是如果身边有人不幸发生了这种事,我们会用××去了、××不在了来替代××死了,虽然意思如出一辙,我们却总是不愿如此赤裸裸的提及死亡。
第一次直面的是亲人的死亡,那时我才七岁,只记得在某个清晨,外婆照例去给卧病在床的老外婆(外婆的母亲)送吃的,突然瓷碰地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后是外婆的哭泣,这一切吓坏了就在一墙之隔的厅堂内玩耍的我和两个表弟。七岁的我还不能明白死亡是什么,只觉得这是非常令人难过的事,因为周围所有的大人都在哭。到现在我还能清楚的记得从外地赶来的母亲几乎是从门口爬到老外婆身边的,我还记得在棺材入坟的当天,自己披着麻,尾随着抬棺和送棺的队伍绕村一圈,几步一跪,耳旁全是大人歇斯底里的哭声。不知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哭,却瞥见同村玩伴看着我时怪异的表情,竟心生尴尬之意,想把自己藏于众人之间。
第二次直面的是村里一位老人的死亡,因为姓吴,我们都叫他老吴。老吴无儿无女,还患有帕金森综合症,右手抖个不停,好在村民淳朴,没农活的时候都愿意帮他干活。村里的孩子不太喜欢他,经常拿他的手开玩笑。可能因为离得近,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往他那跑,看他用抖动的手劈柴、生火做饭,他并不讨厌我,总让我帮他的忙,跟我讲他的故事。记忆里他经常坐在门口,剥弄着从竹林里采来的红色小辣椒。终于有一天,他的死讯在村里传开,虽然住的近,外婆却不让我过去。那一天,村里没有哭声,夜深的时候,我把头探出窗外,看见他的棺材就停在门口,旁边竖起了一根长杆,上面吊着一盏大瓦度的灯,灯光下自发守夜的村民正打着麻将。明月之下,清风拂过静静的村庄,这漫漫长夜,没有亲人陪伴着,该是多么的寂寞。从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每当路过他门口,我都会习惯性的往门里看,我总觉得那个驼着背,右手抖动的老人就在里面,他还会像往常一样坐在门口,剥弄着那些从竹林里采来的小辣椒,跟我讲他的故事。
再后来,我上了大学,离开了承载着我童年无数回忆的村庄。
这些年,村里有一些老人不在了,这让离家在外的我多少有一点失落,因为每次回来,他们看见我总会说“小伙子回来了啊,又来看你外婆了吧”。这些话,以后可能再也听不到了。
再一次直面“死亡”还是不久前的事。13年元旦前夕,中国科学院大学中关村园区门口发生了一起恶性伤人事件,当晚中科院某所一博士生骑自行车从实验室回宿舍,就在大门口拐弯的地方与刚从国科大出来的某外来务工人员发生了碰撞进而发生口角,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结果是该外来务工人员对着博士的腿扎了一刀。当时我刚下自习,远远看见一个男生躺在非机动车道上,自行车倒在一旁,待我走近了,才发现他身下一摊血。围观的路人急忙掏出手机拨打110和120,只是临近11点出警效率不是很快。我看着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看着他从刚开始还能自己挣扎着坐在路旁到躺在绿化从中一动不动,只感觉此时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心里一片冷寂,这是平生第一次直面同龄人的“死亡”。救护车迟迟不来,过往的车辆中也没有愿意停下来的,路人都担心小伙子就这么去了,却也无可奈何,记得当时有一个女生把自己白色的围巾绕在了伤者的腿上,尽管没能起到什么作用,还是让寒风中的我们感到了一丝温暖。还好,救护车来的并不算晚,几个月后,我在路上碰到了这个哥们,虽然已经用上了拐杖,但他还是那么的青春帅气,对于他那晚的经历可能是个梦魇,但我更愿相信那是一次重生。
死亡,每个活着的人都怕。我们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却无法了无牵挂的离开。一辈子,无论长短,我们都会有无法忘记的人,无法忘却的记忆,也正如此,我们不愿主动谈及死亡、直面死亡。但我们又无法逃避死亡,我们一辈子要经历不少的死亡,亲人亦或朋友,最后是自己。
写到这,我想起了日剧《高校教师》中的一首歌——《假如我死了》,就以此作为结尾吧。
如果 我死了
请悄悄地将我忘了
寂寞的时候
就在我喜欢的油菜花田中为我哭泣吧
如果 有无法入眠的夜晚
在黑暗的海边
请从窗户轻轻地呼喊我吧
让我的名字 乘风而去
如果 被雨水敲打的
杏花散落一地的话
离乡背井的我
将竖起衣领漫步在雨中
如果 点燃火柴的话
哀伤便会涌现
这样爱哭的我的脆弱的泪水
思念 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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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3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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