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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金南垂着头,半边脸还肿着,狼狈地摔门进屋。李银棠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笑意,转瞬便掩去——她要的效果,终究是成了。
关于姒半夏,她半个字未提,转身从厨房端来杯温菊花茶,杯底沉着两勺蜂蜜,递到章金南面前。“怎么回得这么早?”她声音放得轻柔,关切恰到好处,“脸色这么差,是学校里出了什么事?还是老师批评你了?”
章金南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眉头拧成死结。脸上被半夏扇过的灼热感还未褪去,办公室里同学们诧异又鄙夷的目光,更像针似的扎得他浑身难受。他张了张嘴,却实在说不出口——总不能告诉李银棠,自己是因为和前女友分手被当众扇耳光,才这般狼狈。
“没……没什么。”他含糊应着,声音细若蚊蚋。
李银棠挨着他坐下,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尖带着菊花茶的暖意。“亲爱的,有不痛快就跟我说,”她柔声细语,语气里满是依赖,“咱们要过一辈子的,你一个人憋着多难受?办法总比困难多,我陪着你想。”
章金南喉结滚了滚,脸色红白交替。他哪里敢说真相?且不说李银棠会不会生气,单是被前女友当众扇耳光的窝囊样,就足够丢人了。他只能梗着脖子黑脸沉默,任由压抑的寂静在客厅里蔓延。
李银棠心里跟明镜似的,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根本不敢摆上台面。她聪明地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选择了“隐忍”。她清楚,从今天起,章金南和姒半夏那六年的情分,就真的散了,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章金南依旧闷坐,李银棠起身进了厨房。系上围裙淘米时,她不自觉哼起了张韶涵的《淋雨一直走》:“我说希望无穷,你猜美梦成空,相信和怀疑,总要决斗……”每一句都戳中她此刻的心情。她在心里无声发笑:姒半夏,你的爱情终究烂尾,而我,早已牢牢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稳步向前。
章金南心里堵得像压着块大石头,既没脸回想半夏,更不敢琢磨今后在学校如何面对目击者。他起身逃也似的进了书房,打开电脑登录DOTA游戏平台:只有在虚拟战场的厮杀里,才能暂时忘却所有烦恼与难堪。
抽油烟机的嗡鸣中,饭菜香渐渐弥漫。李银棠端上最后一盘青菜,敲了敲书房门:“金南,饭好了,先别玩了,过来吃。”
“再玩一局,马上好。”章金南盯着屏幕,语气不情愿。
“饭要凉了,”李银棠推开门,语气软下来,“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听话,先吃饭。”
章金南叹口气,终究关掉游戏跟着她上桌。这顿饭吃得沉闷至极,李银棠偶尔夹菜给他,他也只是机械地咀嚼吞咽,味同嚼蜡。
收拾完碗筷,李银棠拉着他进了卧室:“中午歇会儿吧,看你累的。”她铺好被子,语气温柔。章金南许久没午睡过,此刻身心俱疲,竟未拒绝。两人相拥躺下,他迷迷糊糊间做了个梦——左边是温柔的李银棠,右边是深爱的姒半夏,两人都对着他笑,可他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惊醒时,床上只剩他一人,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单上。没多久,门锁转动,李银棠提着新鲜蔬菜回来,额头带汗:“你醒啦?”她放好蔬菜坐在床边,“我刚才买菜时想了想,打算出去找份工作。”
章金南揉着眼睛没反应过来,李银棠继续说:“咱们总不能一直靠你爸妈给生活费,我工作既能补贴家用,也能帮你分担压力。你专心搞研究就好,不用操心这些。”
章金南心里乱糟糟的,含糊“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另一边,章金南摔门离开后,研究生办公室瞬间安静。几个和半夏相熟的同学立刻围上去安慰。“半夏,别气坏身子!章金南太过分了!”同组的林师姐拍着她的肩,又心疼又气愤,“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好,就该给他点教训!”
半夏低着头,脸颊的红晕未褪,心里又酸又涩,指尖还残留着扇耳光的麻意。“没事,师姐,我没事。”她声音微颤。
“到底怎么回事?”不知情的师妹小声打听,“章师兄进来就阴沉,没说两句就被你扇了?你们彻底闹掰了?”
“是啊,动静太大了,”另一个同学附和,“他摔门的声音,整个走廊都听见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半夏只觉得脸上发烫,浑身不自在。刚才的失态虽让她难堪,但冷静下来,她并不后悔,甚至觉得打得轻了。她勉强笑了笑:“我去组织培养室看看细胞,你们先忙。”
拿起实验服换好,抓过记录本,她头也不回地去了培养室。推开门,无菌培养箱里,她精心培育的红豆杉根细胞在培养基里茁壮生长,一个个芽点透着生机。看着这些日夜照料的“小家伙”,她心里的郁结消散不少,涌上一股踏实的满足感。
戴上手套,她熟练地更换培养基,将旧培养基收集到离心管并标注编号——这些要送去检测紫杉醇浓度,是她近期的核心实验数据。专注实验的时刻,所有的背叛与伤痛,都暂时被隔绝在外。
半夏离开后,知情的同学把前因后果告知众人。大家纷纷为半夏抱不平,都说打得解气,还有性子烈的同学说:“我要是在,肯定也扇他几巴掌!这种人渣,不配做我们同学!”
八卦传得飞快,没到午饭时间,章金南与姒半夏分手、被当众扇耳光的事就传遍了整个课题组,其他楼层也多有耳闻。消息传到半夏的导师朱教授耳中,她皱着眉思索片刻,终究放心不下,先去办公室没找到人,又来到培养室。透过玻璃窗,看见半夏正专注调试仪器,眼神平静认真,朱教授悄悄叹气,没有打扰,转身离开后在微信上留言:“无论怎样的卑微,都换不来别人对你的尊重,只有把自己活成一道光,照亮自己的同时,也会温暖他人。”
傍晚,实验室渐渐安静。半夏将最后一支离心管放进样品架,核对完实验记录,贴上紫杉醇浓度检测报告,才觉出深深的疲惫。往常她总会留下来整理数据,可今天心里的沉重实在压得人喘不过气。换好衣服,她径直回了宿舍。
宿舍空无一人,窗外繁星点点,路灯的光晕洒在地板上,映出淡淡的昏黄。半夏脱掉外套扔在椅上,坐到床上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放空望着对面书桌。六年时光如电影镜头闪过:初识时章金南的散漫不上进,商雪涵恳求下她心软补习,陪他泡图书馆、助他找回自信;为他拒绝了留学机会,陪他熬夜复习考上研;看着他顺利转博,与自己站在同一赛道,曾满心期待并肩前行、比翼双飞……
可谁能想到,满心憧憬的未来,会被他与别人结婚的消息彻底击碎。冰凉的泪水悄然滑落,滴在手背上。六年青春,六年付出,她把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他,手把手将他拉到身边,最后却落得这般结局。不甘心又如何?他的心早已不在,那记耳光打散了最后体面,也打碎了所有念想。
“咔哒”一声,宿舍门被推开,室友樊瑶婷提着购物袋进来,刚想抱怨商场人多,看见半夏抹泪顿时愣住:“半夏?你怎么了?”
她快步坐下拍了拍半夏的肩,软糯的江南口音格外温和。樊瑶婷本科是江南二本院校,靠前男友帮衬考上研,来魔都后两人分了手,如今正和实验室的韩博士后走得近。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半夏吸了吸鼻子,勉强笑了笑。
“不舒服?我看是心里难受吧。”樊瑶婷眼珠一转猜到七八分,语气带着过来人的洒脱,“是不是为了章金南那个渣男?嗨,有什么好哭的!男人多的是比他强的,离开他是你的福气。”
半夏沉默着擦泪,樊瑶婷的好意她懂,可心里的苦,哪是一句“不值得”能化解的。
见她不吭声,樊瑶婷自顾自打开话匣子,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炫耀:“我以前也谈过一个,来这儿就分干净了。我跟韩博士说以前谈过,后来不合适分了,我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呢。”
她压低声音,像分享秘密似的:“其实我跟韩博士谈恋爱后,专门趁假期做了个小手术,把以前的痕迹消掉了。韩博士验证过是真的,现在对我宝贝得很,什么都依我。”
半夏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外表清纯的室友竟会做这种事。
“你别觉得我矫情,”樊瑶婷补充道,“男人都在意这个,若告诉他我和前男友的实情,他心里难免有疙瘩,这样多好,皆大欢喜。”
半夏轻轻摇头,眼神坚定:“如果我再找男朋友,我肯定坦言相告,以前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绝不会欺骗。”她向来不喜撒谎,感情里更信奉坦诚相待。
樊瑶婷皱眉,摆出过来人的姿态:“你就是太实在了。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就知道,有些实话不能随便说,到时候会后悔的。”
半夏沉默了。她不知道樊瑶婷说得对不对,但她清楚,自己做不到违背本心。眼泪渐渐止住,郁结也消散几分。或许,有些人和事,终究要放下。她望向窗外,夜色渐浓,远处灯火星星点点,像极了几年前和章金南在图书馆熬夜时看到的景象,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这正是:游戏暂消扇颊痛,工作难平六载痕。瑶婷巧饰藏前事,半夏怀真自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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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12-28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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