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福成绩公布的那个夜晚，女生寝室里灯火通明，大家很早就回到了宿舍。廖旭芳兴致勃勃地拉着姒半夏、马婧婓和熊雨佳围坐成圈，你一言我一语地热议着GRE考试的报名时间和备考计划：谁打算报线上冲刺班，谁想组队刷真题，谁还琢磨着找外教练口语，气氛热热闹闹，满是对留学的憧憬。​

就在大家说得正起劲时，一直安静听着的半夏突然抬了抬头，轻声说：“我不准备出国留学了，想留在朱教授的实验室继续读博，做植物组织培养。”​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沸水里，寝室瞬间陷入寂静。廖旭芳愣了几秒，率先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半夏？你没开玩笑吧？”马婧婓和熊雨佳也纷纷附和，眼里满是震惊。以半夏的实力，专业成绩稳居年级第一，一口流利的英语口语连外教都频频称赞，这次托福更是轻松拿下118分，申请美国顶尖院校拿全额奖学金几乎十拿九稳，怎么会突然放弃？​

“是不是担心考试费用太贵？”廖旭芳拉着半夏的手凑近，低声劝道，“没事，我回头跟我爸妈说，他们肯定愿意帮你凑，这点小钱不算什么的！”​

半夏轻轻摇头，眼底带着几分坚定：“小芳，不是经济问题，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她顿了顿，嘴角漾起温和的笑意，“自从我开始督促章金南学习，他家人给的补助就够我覆盖生活费和学费了；这两年我还拿了两次国家特等奖学金，攒下的钱绰绰有余。舅舅给我买了最新款笔记本电脑，舅妈也总惦记着我，应季的衣服、生活用品都提前备好，我从没为钱发过愁。”

她垂下眼帘，手指轻轻绞着衣角，声音低了些：“我不想出国，是另有想法。” 没人知道，她心里藏着一个未说出口的约定：答应过要和章金南一起留在学校读博，陪着他慢慢变好。

在半夏眼里，章金南从来都是把“听话”与“贴心”刻进骨子里的人。她但凡露半点不开心，不用多问，他转头就会变戏法似的掏出她爱吃的糖炒栗子，或是捏着个晃悠悠的毛绒挂件凑到跟前，软声哄着：“半夏，甜的能压下所有不开心呀。”她随口说东，他绝不会往西；偶尔见章金南只顾着玩手机、不专心学习，她生气不理他时，章金南便赶紧把手机调成静音，揣进了口袋。

在半夏对爱人的所有构想里，除了学习仍需努力外，章金南早已是完美契合的模样：忠心耿耿，满心满眼都是她，连“言听计从”都带着藏不住的珍视。这让她忽然想起高三那年，自己收到王凯旋的表白后，王翠兰和舒耕德坐在餐桌旁对她说过的话。舒老师慢条斯理却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半夏，找爱人别的都能商量，唯独‘对你好’这一条，是底线。”

当初听着似懂非懂的话，如今却成了最真切的指引。比起遥远的异国他乡和未知的前程，章金南这份实实在在的好、这份把她放在心尖上的温柔，才是她最舍不得的归宿。所以她甘愿留下，守着这份踏实的温暖，在熟悉的城市里一边攻读博士学位，一边和他一起，把日子过成舒老师口中“互相惦记、越经营越甜” 的模样。

然而，章金南母亲私下里觉得她“配不上”自家儿子的闲话，她却一无所知；这个从小被后妈冷待的姑娘，骨子里带着单纯的执拗，总相信身边人都像王翠兰和康茂萍一样是真心对她好，世界本就该这般温暖纯粹。半夏更不知道，在章金南的石城老家，他还有一个母亲中意的姑娘李银棠 —— 更关键的是，章金南好像很热衷同时与两个不同的女孩发展亲密的关系。

同一时间，办公室里的班主任李啸天也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班里同学的托福成绩，他感到欣慰不已。刚入学时青涩懵懂的少年们，如今都已褪去稚气，找准了未来方向。按学校惯例，每届学生约三分之一出国留学、三分之一读研、三分之一就业，可今年托福达标的学生超一半，需要直接工作的寥寥无几，着实令人惊喜。​

更让他欣慰的是章金南的变化。那个刚入学时沉湎游戏、一个学期挂了九门功课、差点被劝退的男孩，在半夏一年多的耐心督促下，成绩稳步提升，这次托福79分虽在班里垫底，但对他而言已是巨大进步。李老师想起开学班会上“一个也不能少”的承诺，看着曾经让人操心的学生如今迎头赶上，心里满是骄傲与感动：“这个目标，看来真的能实现了。”​

而男生寝室里，得知章金南托福只考了79分的裴子龙，正藏着难以抑制的欣喜。他暗恋姒半夏整整两年，这个来自丰山的农村姑娘，彻底打破了他对“农村女孩”的固有印象：没有半分羞涩怯懦，待人接物大方得体，处理班级事务周到利落，连辅导员康茂萍都常夸她“靠谱”。再加上她身材高挑，白衬衫牛仔裤都能穿出清爽脱俗的气质，常年霸占全院成绩榜首，早已是男同学心中遥不可及的“白雪公主”。​

裴子龙不是没动过表白的念头，可每次在图书馆撞见她和章金南凑在一起学习，或是晚自习后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的身影，他就心里堵得慌。“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他不止一次暗骂，章金南不仅胖，身上还有股怪味，性格也大大咧咧，若不是半夏盯着，现在指不定还在浑浑噩噩。可碍于章金南是睡了三年的舍友，他不愿撕破脸抢女朋友，只能安慰自己“随缘吧”。​

如今章金南出国无望，裴子龙觉得机会终于来了。班委会开会那天，他特意提前半小时到教室，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半夏坐在窗边整理笔记，阳光洒在她乌黑的发梢上，泛着柔和的光晕。裴子龙深吸一口气，攥了攥衣角，鼓起勇气走过去。​

“半夏，你也来这么早？”他尽量让语气自然。​

半夏抬头笑了笑：“是啊，趁没人清静，梳理下实验记录。班长，你也提前来了？”​

“嗯，”裴子龙在她对面坐下，心跳加快，“那个…… 我想问你准备申请美国哪个学校？要不我们以后还在一个学校读书吧？”他目光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可半夏放下笔，认真地看着他：“班长，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决定了，不申请外校，也不出国，留在咱们学校跟着朱教授读博。”​

“什么？你要读博？留在本校？” 裴子龙像被泼了盆冷水，笑容瞬间僵住。​

“嗯，”半夏眼底带着憧憬，“朱教授的研究方向我一直很感兴趣，跟了她两年也已经上手了，留在这儿能更专注于研究，挺适合我的。”​

裴子龙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心的期待化为泡影，只剩下失落与困惑：自己的学习成绩不比章金南差，长相也周正，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学渣”？​

他不知道，感情从不是靠“优秀”衡量的。这两年的督促与陪伴，早已让半夏和章金南的关系超越普通同学。半夏记得，章金南大二第一次考试及格时，像个孩子似的拉着她去吃麻辣烫；记得他为了陪她赶课题，笨手笨脚泡速溶咖啡；记得她崴脚时，他每天提前半小时到女生宿舍楼下等她扶她上课，坚持了整整一个月。而章金南也早已习惯了她的唠叨，依赖着她的督促，把这个认真善良的姑娘也放进了心里。​

裴子龙的暗恋虽深，却始终隔着一层“顾虑”的距离，从未真正走进半夏的生活。而章金南，凭着对半夏的不离不弃的依赖和近水楼台的陪伴，早已悄悄占据了她的心。​

这时，班委们陆续走进教室，喧闹声打破了沉默。裴子龙勉强扯出笑容，低声说：“这样啊，那挺好的，祝你顺利。”随后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假装整理会议议程，心里却五味杂陈。原来，有些机会就算等来了，也未必属于自己；而有些羁绊，早在不知不觉中，就注定了结局。

这正是：托福捷报笑语盈，半夏弃洋守园庭。金南逆袭终得守，子龙空叹意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