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春季学期的期末考试铃声落下时，章金南走出考场，胸腔里积压了两年的浊气终于畅快吐出。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历史遗留问题”，总算彻底画上了句号。大一那年，他一头扎进游戏世界无法自拔，九门核心课程齐刷刷亮红灯，退学警告书递到手上时，连他自己都觉得人生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母亲商雪涵急得彻夜难眠，辗转通过康茂萍老师牵线，最终拜托了同班的姒半夏，让她兼任章金南的家教与伴读。

这两年里，半夏活成了他生活里的“定海神针”。每天清晨准时叫他起床上课，课堂上盯着他记笔记，晚上拽着他泡图书馆到闭馆。就连重修课程的知识点梳理，她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得条理分明，习题讲解细致到每个步骤都不放过。她的强势像一剂良药，恰好治好了他骨子里的惰性和对母亲的依赖。章金南嘴上常挂着抱怨：“你比我妈管得还宽”，可心里却贪恋这份被规划、被管束的踏实 —— 那是他从前浑噩日子里从未有过的安稳感。而半夏，也在日复一日的监督与陪伴中，对这个逐渐摆脱颓废、慢慢变好的男生，生出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牵绊。

考试结束的当晚，章金南提前三天预订的市区德国乡村西餐厅，成了这场 “翻身仗”的庆功宴。推开店门，浓郁的麦香裹挟着烤肉的焦香扑面而来，深色木质桌椅泛着温润的光泽，墙上挂着泛黄的德国啤酒海报，角落里传来低沉的德语民谣，地道的异域风情扑面而来。服务员端上超大份的慕尼黑风味科隆肘子，烤得焦脆的外皮泛着油亮的琥珀色，底下铺着酸甜的酸菜解腻，旁边还配着一杯冒着细腻泡沫的德国黑啤，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身缓缓滑落。

“学长说这家的肘子是招牌，不提前订根本吃不上。”章金南端起啤酒杯，轻轻碰了碰半夏的杯子，清脆的声响在喧闹的餐厅里格外悦耳，“尝尝看，德国人聚餐都少不了这道菜。”

半夏拿起刀叉，小心翼翼切下一小块带皮的肉送进嘴里。焦脆的外皮咬下去咔嚓作响，可咀嚼两下后，眉头还是微微蹙起，眼神里带着几分微妙：“外皮确实脆，就是咸度有点高，肉里还带着点淡淡的腥气。”

章金南自己尝了一口，忍不住笑出声：“这么看来，还真不如食堂大师傅做的黄豆炖猪蹄软糯入味。”

“不过也算开了眼界呀。”半夏很快舒展眉头，眼底漾着真诚的笑意，“重点是你终于不用再为重修熬夜了，这才是最该庆祝的事。”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从刁钻的期末考题，慢慢聊到即将到来的大四。窗外的夕阳渐渐沉落，橘红色的光晕透过玻璃窗洒在餐桌上，把银质餐具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这道味道略显怪异的科隆肘子，反倒成了这段并肩奋斗时光里，一枚值得回味的小印记。

放假前一周，学院教务办的邮件准时躺在了每个同学的信箱里，标题醒目刺眼：“关于大四毕业设计选题及相关安排的通知”。邮件附件里的题目清单密密麻麻，末尾特意标注：“大四上学期仅开设半学期理论课，剩余时间需全时段进入实验室完成毕业设计，请各位同学尽快确定指导教师及课题方向。”

章金南把清单打印出来，揣在口袋里直奔图书馆。彼时半夏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复习，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像是在谱写专属的奋斗乐章。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把打印好的清单推到她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半夏，我不想在魏老师的实验室待了，我想报原国强教授的课题组。”

半夏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抬眸看向他，眼里满是诧异：“原教授？他主要研究水稻开花调控机制，跟你之前感兴趣的肿瘤免疫治疗完全不搭边啊。你之前还跟我聊过，想进魏老师的实验室做相关研究。”

章金南伸手拉了拉她的手腕，示意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眼底藏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兴趣是挺感兴趣的，但魏老师的实验室在三楼，朱老师的在五楼，每次想你了，我都得气喘吁吁爬两层楼，太费劲了。”他指着清单上原教授的课题名称，语气里满是雀跃，“你看，原教授和朱老师在同一个楼层，实验室还挨着，研究生共用一个学习室，以后我抬头就能看见你，找你说话也方便。”

半夏又气又笑，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就为了这个？你能不能成熟点？专业匹配度和将来的发展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只图一时的方便。”

章金南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心头一暖，语气变得格外诚恳：“专业知识可以慢慢学，将来的规划也能慢慢完善，但我不想每天见你还要‘跨楼层’奔波。”他顿了顿，目光认真地锁住她的眼睛，“而且我看了原教授的研究方向，水稻开花的调控机制其实挺有意思的，说不定我能做出些成绩来。”

半夏看着他眼底的执着，又想起这两年他一点点的转变：从上课打瞌睡到主动记笔记，从逃避考试到认真备考，这些看得见的进步，让她终究还是软了心。她轻轻点了点头：“只要你想清楚了，认真对待就好，别半途而废。”

得到半夏的支持后，章金南立刻联系了原国强教授。原教授早就听其他老师提起过这个“进步神速的学生”，加上章金南面试时态度诚恳，对课题也表现出了足够的热情，便顺利通过了他的申请。回家前，章金南特意在原教授的实验室待了三周，跟着师兄师姐熟悉实验流程，泡在文献库里查阅相关资料，每天过得充实又忙碌，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这份自觉。

临走那天，他鼓起勇气找到原教授，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原老师，我想报考您的硕士研究生，不知道您这边还有名额吗？”

原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这三周的表现很不错，学习态度认真，进步也很明显。你要是能顺利通过研究生入学考试，我们课题组的名额就给你留一个。”

章金南心里的石头轰然落地，转身就给半夏发了条消息：“搞定！以后就能每天和你一起泡实验室啦，再也不用爬楼梯啦！”

回到老家石城，章金南便按照半夏制定的计划，投入到紧张的考研复习中。他家的别墅很大，书房采光极好，每天早餐过后，他便径直走进书房，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书桌角落。书桌上新添了一摞厚厚的参考书，英语考研真题、政治复习大纲、《生物化学》《分子生物学》…… 每本书的书页边缘都被翻得有些毛边，上面画满了不同颜色的标记，密密麻麻的批注里，记录着他对知识点的理解和疑问。

谁能想到，如今这个埋头苦读、眼神专注的章金南，大一那年竟是个整天泡在网吧、昼夜颠倒的“摆烂王”？若不是半夏的严苛监督，他恐怕早就偏离了人生的正轨，在游戏世界里消磨掉整个青春。而半夏那句“好好考，别再像大一那样让人操心”，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他却听得格外舒心。那是独属于他的重视，是有人真正把他的未来放在心上。他必须考上原教授的研究生，不仅仅是为了不辜负半夏的付出，更多的是想继续享受这份被她放在心上、严格管束的滋味。

石城的夏天比魔都舒爽太多，不用整天躲在空调房里憋闷，推开窗户就能迎进清新的自然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正适合沉下心来攻坚。章金南重拾了高强度的学习节奏，这都是半夏为他量身定制的：每天雷打不动地刷一套考研政治真题、一套英语阅读精练，笔尖在答题卡上沙沙作响，划重点时的荧光笔痕迹格外醒目；午后日头稍盛，也不过添了一丝暖意，他稍歇片刻便翻开厚重的专业课教材。这些内容大多是以前学过的，并没有太多晦涩难懂的地方，现在的任务只是熟练掌握、灵活运用。

他常常端着书走到窗边，借着穿堂风踱两步，低声念叨着知识点，脑海里总会不自觉浮现出半夏皱眉纠正他错误的模样。她严肃的眼神、认真的语气，总能让他瞬间集中注意力，摒弃所有杂念。

这正是：挂科旧债终清偿，严伴良师引正航。为近伊人择课题，家乡苦读盼名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