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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这首最著名清明诗的起首一句,不管是不是杜牧的诗,都没有关系,都是名句。
名句不是不可指责的。
传说里的王勃死后每天在坟墓里吟咏他的《滕王阁序》,终于附近坟墓里的一位老秀才受不了了,高声断喝:你牛B啥呀!就你天天说的那两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完全可以写成简短点且能够反映意思的“落霞孤鹜齐飞,秋水长天一色”。
你个没才华的王勃,还“与”呀“共”呀的,真是罗嗦。
自此,王勃的坟墓里再无动静——诗人还是知趣的。
同样,甚至在民间更为知名的《清明》一诗,也一样有人说,可改为五言绝句——
清明雨纷纷(“时节”二字要了无用)
行人欲断魂(难道行人会不在“路上”?)
酒家何处有(本就是问句,何须再借问!)
遥指杏花村(也许牧童,也许村姑,甚至老妪,都不影响大局)
当然,这样的说法有道理,可是,如果一篇文章一点罗嗦也没有,全是最精炼的字的集成,会少了很多韵味,多得那字从意义上说是多余,不过从语韵上说,是必须。
在清明的意向里,纷纷的细雨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因为清明本应有泪,而泪飞自应该做倾盆雨的。
倾盆雨倒不见得,细雨也许更加增添了魂梦无处依托的状态,和亡人去世时那段悲戚的日子相比,清明应该相对寡淡些了,所以,细雨蒙蒙倒贴合了怀念的心情,而怀念对于很多人来说,其实遥远,因为需要纪念的人也许多少年前远去的,那情就不再浓得化不开了。
关于祭奠,除了一些偶然听闻到的故事,我记得比较清楚的金庸先生武侠处女作《书剑恩仇录》里陈家洛对香香公主喀丝丽的那一段,“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没念及无比纯真的香香公主为了爱而成为政治牺牲品的悲剧,再想想把所谓复国作为毕生追求不惜奉献爱人的陈家洛,无法不让人为之洒泪。
我在2003年的清明节写了一篇纪念爷爷的长文,我认识的华北电力大学的一位小朋友说:这篇文章属于文学作品的范畴了。而也有读者留言,说那是陈老师最好的一篇文章。
其实,最好云云,只能算是抬爱了,有了基本的文字表达能力,加上真情存于文中,是容易感动人的,感动人的首要则是感动自己,记得我当时在办公室写那篇文时,泪也哗哗的.....
之后,我再也没有敢于在清明的时候写这类文章——自己的心受不了那折磨,某次,想写一篇怀念我姨妈的长文《那星星依然行走在遥远的夜空》,未写泪先垂,就放弃了,后来要写纪念我奶奶的文章,也终于放弃了,其实,我母亲因为奶奶没有在我婴儿时期拿出时间看我而一直耿耿于怀,我自己和奶奶也并不亲,可是即便如此,这类文章还是不敢去写了。
感情丰富的人,爱和恨都一样浓烈,所以,自己也容易被感情的事情所扯动。听那《当爱已成往事》,感喟于张国荣先生低沉的嗓音和情怀满腔的表达,觉得比李宗盛先生的慌里慌张地与林忆莲女士合唱要效果好很多。
——是啊,你又何必再去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那是因为我还有梦,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
听朋友讲过一个女人的故事,她会在一个纪念日去往八宝山,对着一山的树和空寂的山谷带了肃穆的神色怀念以前的恋人,而因为早逝,终于没有能够成为她的夫君。而这样的祭奠却只能偷偷进行,在悲戚的同时还有所谓传统道德的压力。
就更加唏嘘了。
想想人生真的不过如此,你会为别人的消失而去品味清明节的哀愁,而也许某一天,别人就在怀念你了。世界的轮回在不断演进,每次皆有不同,而每次又没有不同。
2010年的清明节,雨在黄昏时候落下,且是细雨,第二天上班时电梯里遇到同事,我先说:昨天没想到雨还是如期而至了,他笑笑道:是啊,这五六年了,雨虽然每次都不大,但是总还是下了的。
就沉默了,为这场命定的雨,也为一些值得怀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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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2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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