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教学之两难：把关还是放水！（续2）

课堂听课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少，为督促学生听课以保证教学质量，最近三年我采取了一项新的举措，即在课堂上匀出时间现场提问。但不管问题如何简单，甚至只是问他我刚说了什么，通常多数同学也是一问三不知，但我顶着强大的心理压力把这个坚持到课程结束，心想：虽然他们回答不出问题时我也只能在平时成绩上有所表示，但总有些学生会为了脸面而去听课或复习，这样我的举措就有效果。如我前文所说，我已经预感到他们的课程掌握程度会比较差，为了提高通过率，最后出的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考题，考的多是课程中反复讲过的重点，或者干脆就只是本不属于本课程、但本课程上课前需要掌握的基础知识，我事先没有直接透题而只是根据重点每章给了他们复习题。但考前明确说了有一个计算题，而我只给他们出过两个计算题的作业，让学生在黑板上现做过的只有其中一个，相当于已把题透了。可是考试结果仍然太出乎意料，就算是这个计算题，也是有超过五成的学生公式都没有用对，而真正算对的只有两三个，其它公式对了的就出现单位换算错误，或者干脆就是计算错误。考完当天我做出参考答案后已改了五份试卷，只有一份勉强通过，另四份都是二三十分，后者给我的总体感觉是不仅没有听课，也根本没有基本像样的复习。既然这样，我没有理由给他们调整分数给及格，不然大学就完全不需要学习，只需要在岗就行了。最后按同一评分标准改完试卷后，由于挂课率达到三分之二，我知道肯定有学生对自己的低分数有疑问，就将参考答案发到学生群里，告诉他们先对照一下参考答案还有疑问再问我。“相信大家对一下答案就会冷暖自知，而我作为老师的感觉是极度深寒。”我在上传完答案后在群里加了这样一句话。

学生挂课率如此之高，老师的责任永远不可推卸，这个道理我和大家一样懂得。我并不想推卸自己的责任，但学习的主体是学生，归根到底，需要学生亲自学习才能达到教学目的，老师就算能口吐莲花，也无法代替学生学习，更不要说我的能力远达不到口吐莲花的程度。在移动互联时代，让基础本来就差的学生愿意集中注意力到枯燥严谨的理工科课程，确实是个难题，我承认我在这方面做得很失败。所幸还是有多名学生能拿到近90分的卷面分，与多数的二三十分反差鲜明，但足以证明我的试题并非偏题怪题，只要认真学习完全是能够做出来的。无论如何，若追究这一高挂课率事件的责任，我作为任课老师至少并没有为难学生的主观故意，但要我给基本不学习的学生及格，我承认过于老实巴交的我在心理上一时无法通过，哪怕我因此要承担本可以避免的冲击。

但我们中国人多数足够聪明且善识时务，就算是课程教得并不好，也总会配合各级领导的意图把学生的考试成绩弄得足够体面和好看，让各方面都满意，至于是否真实反映了学生的学习努力程度和知识掌握情况，那并没有多少关系。

那么我们的任课老师到底是如何“运作”考试成绩的呢。就我所知主要是这样的。平时不论如何讲课，老师在考前通常是要划重点的。这其实并不新鲜，在我自己当大学生时就是这样的。但那时的老师通常并不会在答疑时给出具体考题，而是指出平时讲课的重点章节和知识点，以在目录上指点为主。有些老师则在平时出一些练习题给学生做，并告诉习题将是考试重点。现在越来越多的老师会在划重点时给出可能的具体考题，但题量会比实际考试的要多，而这些准考题的答案要自己找。进一步的划重点是具体考题给出，参考答案也做好给学生，学生只要拿着答案背一背就能过。多数老师还到不了这一步，但确有不少老师会给出准考题，并在答疑时至少口头给出答案。老师会怎么做，其实并不决定于老师自己，而决定于学生的努力程度。如果学生学习比较努力，则只要简单告知重点章节即可考得达到学校期望的及格率（这是我们上学时的情况），多数学生因此顺利过关，剩下的少数学生也在补考时主要因老师降低评分标准而通过。若考得太差，无论老师如何降低评分标准也不能达到学校期望的及格率（这就是我的例子），评卷老师就只好只要写了字的都给分数，显然这时答题的好坏在分数上就会变得差别不那么明显。当然这样的改卷方法其实对老师有风险，因为学校明文规定老师对学生考试应该严格评卷，但不会明文规定及格率。无论学生挂多少，老师都无权在改卷时放水。在这种情况下，老师最安全省事的应对之策是如上所述地灵活调整“划重点”的方法。在我们这样的末流一本大学，学生还没有差到明明知道是考题还不去背答案，而且他们的即时记忆力因为长期受到这种需求的强化而超出我们的预想（但只要看答卷上的错别字类型就能基本知道学生是否真正理解和掌握了知识点）。这样，在考试的时候，学生就能把答卷做得很专业，显得水平很高，老师也犯不着降低评分标准就能给出高通过率的评卷结果。所以，无论如何，毕业生们都会如学校期望的那样因课程都顺利过关而拿到他们想要的毕业文凭，而大学也对收取学生的学费交了差，聪明的老师也轻松就搞定了课程任务，大家皆大欢喜，大学教育因此显得欣欣向荣。人的天性是好逸恶劳的，既然只要进校就能拿到文凭，还会有多少大学生愿意辛辛苦苦地认真学习呢？所以这种趋势的长期发展，必然导致学风越来越差。中国老师的“聪明才智”结合其它因素，短短十多年就把中国大学变成文明世界最大规模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