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的这个暑假，我和小睿同学终于踏上了向往已久的神农架，开启了为期5天的博物学之旅。

       我们是中午到达的木鱼镇，当天有半天的时间来调整状态，于是选择了离木鱼镇最近的香溪源作为此次探访的第一站。

       当然我们选择香溪源的原因并不是仅仅因为距离近，实际上到这个地方去，如果自己没车的话，还是很不方便的；事先我们做了比较充足的功课，这个地方的溪流峡谷景观正是我们所喜欢的，很像我们在2023年曾经探访过的襄阳五道峡景区，推测景区内植物和蝴蝶等物种资源都比较丰富，尽管在网上搜到的游记中并没有人提到过任何蝴蝶的存在；而且景区不大，快速游览只需要一小时左右，我们当天下午有足够的时间来驻足探索。

       香溪源门口的管理处看起来有些简单，入口更是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但是进门就有惊喜，幽深高耸的溪谷间，原木的水车和圆弧形的拦水坝营造出一副乡土气息，“哗哗”的流水，一下子就将人从喧嚣的都市中拉进这世外桃源；阵阵水雾随着若有若无的小风传递着丝丝凉意，所有的汗意立马都消失了，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爽起来。

       拦水坝旁边的观景台并没有多少人留意，游人们多半是急于往峡谷深处走去。但是我们却在这里观察到一些有意思的动植物。拦水坝的两岸崖壁上，悄悄活动着几只水鸟，仔细看去都是熟悉的朋友了：褐河乌、红尾水鸲，是周边山区都很常见的水鸟。观景台的地面上，停歇着几只蝴蝶在吸水，很容易便拍摄到其中的尖翅银灰蝶和扬眉线蛱蝶；蓝凤蝶和某种麝凤蝶在两岸的植物从中飞来飞去，一刻也不停歇，只能看看就好了，但是它们的活动轨迹却将我们的目光留在了观景台栏杆边的开花植物上：好茂盛的一树白芷呢！整株直径大约2米的样子，成簇的白色伞形花序几乎覆盖了半个溪水的河面。此前我们也在其它地方看到过一些白芷，似乎都没有这株大，只是在观景台俯视，还不能感受到具体有多高大。

       顺着栈桥上行，一路清溪跳涧，随山势而歌，激起团团轻雾，滋润着整个峡谷的山石和生灵。但湿漉漉的石阶并不滑泞，倒是有些局部的栈道为巨大的树根和突兀的崖壁岩石所挡，需要哈腰而行。稍稍走得累了，到开阔的路段短憩一下，回头看看来时的溪涧，但见如雪的溪水注入到碧蓝的潭水中，搭配上两岸的绿树和斑驳的光影，真是处处皆风景，让人觉得一切的疲惫都是值得的。

       沿路的小鸟多是红尾水鸲。一只红尾水鸲在我们的热切关注下，几次袭击一只悬挂着的蛾子幼虫而不得，让人忍俊不止。除了常见的红尾水鸲，还有一些不熟悉的细碎鸟鸣声，林子茂密，看不真切，只好放弃。

       峡谷中的开花植物也逐渐繁杂起来，高大的如白芷、海州常山、醉鱼草，还有一些低矮的豆科植物，都吸引了不少的蝴蝶访花。

       蝴蝶的数量和种类也越发多了，这里的优势蝶种是绿豹蛱蝶、扬眉线蛱蝶和小环蛱蝶，随着山势走高，一些新奇的蝴蝶种类开始陆续出现，重环蛱蝶、海环蛱蝶、某翠蛱蝶都是很不错的蝶类，一只少见的莲花环蛱蝶甚至飞到我们的相机和手上，大概是感受到了我们的热情吧。

       这个峡谷中有如此多的白芷是我们所没有想到的，几乎每走十多米就可以见到一株，而且这里的白芷高大而健壮，很多茎干的直径可以达到5厘米左右，株高可以达到3-4米，让人震撼。因为白芷并不是乔木，它只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香溪源，可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芷园。这也让我们开始关注起香溪源的得名与白芷的关系来。

       香溪河是长江西陵峡北岸的一条重要支流，香溪源是它的主要发源地。香溪河水流经木鱼镇，穿越兴山县，奔流至秭归由北向南注入长江。历史上，香溪河因哺育过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屈原和中国四大美人之一王昭君而闻名于世，而香溪源，则传说这里曾经是神农采药的一个洗药池。因为水质甘凉，唐代“茶圣”陆羽，曾经用这里的水煮茶，并把这里的水列为“天下第十四泉。” 后来当代著名诗人徐迟来此地拜访时，曾于此亲书“香溪源”三字，现在洗药池旁的巨石上就刻有“香溪源”三个大字，想必就是出于徐迟笔下。

       至于香溪因何故得名为香，《兴山县志》记载了两种说法：“昭君临水而居，恒于溪中浣手，溪水尽香”；“香溪水味甚美，常清浊相间，作碧腻色，两岸多香草”，故名“香溪”。其一自然是文化附会，其二提到“两岸多香草”，则是从自然角度出发，值得考证。而我们观察到香溪源生长有众多的白芷，无疑是与这一文献记载相吻合的。

       白芷始载于《神农本草经》，因其气味芳香，故在《神农本草经》中称其一名为芳香。白芷是屈原诗词中出现最多的香草植物之一，也是别称最多的植物，在《离骚》中就曾经写到：扈江离与辟芷兮，意思是我把江离和白芷这样的香草植物披在肩上，可见屈原对白芷的喜爱。而屈原诗词中常常提到的另外几种香草植物如蕙兰和佩兰，则在香溪源中并不多见。没有足够的数量，料想香染清溪自然是不可能的。

       白芷是伞形科当归属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开花时香气带有浓烈的草本香气，混合着一股清新而清晰的气息。元末明初的止庵法师在《闻芷》中称赞说：“白芷花开绕屋香”。但白芷花期并不算长，一般在7月至9月之间，有时也会延续到10月。白芷香染清溪的真正原因在于其根茎叶，据研究，细辛素以及白芷脑等香豆素衍生物是白芷根茎中的主要有效成分。白芷之香，藏性于根本，展气于茎叶，长年于溪涧水流、雾气中浸泡、冲洗，香气自然也就随着溪水一路飘扬了。

       香溪源中峡谷幽深，下午四点多钟很多地方已经见不到阳光了，我们于是踏上了返回的路程。一路下山更是凉爽宜人，各种花草芬芳沁人心脾，颇觉肺气充盈，全无往日登山乏力之感，而且没有蚊虫烦扰，香溪源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消暑之地。离开时，我们也是依依不舍，因为满溪的白芷，我们好像与香溪源成为了友情深远的挚友。刚刚出门，我们就开始期待起下一次探访之旅来，或许是将来某个不远的层林尽染的深秋，亦或是小睿同学学业结束后某个春暖花开的四月天，我们还会再次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