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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暑假在鄂西北山区采样期间,在野外见到不少正值花期的葛。
最初看到葛花紫色的花序一串串地悬挂在藤叶间时,还有些开心。因为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在都市中见过这种植物了,前些日子想找几张葛的图片帮女儿制作诗经植物的诗词卡,却一时想不起放在哪个文件夹里了,这下正好,可以好好拍几张予以补充了。
但是到后来,就有些开心不起来了。因为沿路的葛藤实在是太多了,已经到了快要泛滥成灾的程度,不少原生的木本植物如化香树、山茱萸等几乎完全被其包裹缠绕而难见其本尊模样,大大影响了我对葛这种植物的美好印象。近年来随着对葛的饲用、食用及药用等需求的减少以及天保工程的实施,湖北罗田等地时常见到关于葛灾的报道,看来确实所言非虚。
说起葛的应用,一下子能够想起来的便是葛粉了。小时候物质条件差,没有牛奶喝,葛粉就是当时最主要的日常饮品了。打小我们得到的知识便是葛粉生泡可以消渴保健,熟吃则可以抗饿,至今我还能够熟练地用生熟两种方法冲泡葛粉喝。在儿时的记忆中,有关葛的印象是香甜的。
至于中国历史上的葛文化,那可就太源远流长了。有个说法是上古“三皇”时代的帝王中有一个葛天氏曾经带领族人采用葛藤搭建“葛天穹庐”、创制 “葛天氏之乐”,葛布的纺织技术起源据称也于葛天氏有关。现今河南宁陵或长葛等地据考证便是上古葛国所在地。
葛在中国古诗词中出现频率很高,《诗经》中,与葛有关的就有《周南·葛覃》、《王风·采葛》、《唐风·葛生》、《邶风·绿衣》、《邶风·旄丘》、《齐风·南山》以及《魏风·葛屦》等。与《诗经》同时代、收录在《诗经》305篇以外的 “逸诗”中,如《说苑引逸诗》,也记载有和葛有关的诗:“绵绵之葛,在于旷野。良工得之,以为絺紵。良工不得,枯死于野。”与《周南·葛覃》一样,都提到葛布的纺织,那时絺、綌都是采用葛的茎皮纤维编织成的布,其中粗葛布叫“绤”,细葛布称“綌”,所以葛也有个别名叫做“絺綌草”。葛布质地轻薄,适合夏季穿着,俗称“夏布”,古时素有“夏葛冬裘”的说法。葛布除了缝制衣服和鞋子之外,历代也常见用于制作葛巾。随着棉花传入我国,葛布的地位逐渐式微,但葛的纺织历史一直持续到明清和民国时期。
古诗词中也常见有关于葛花的诗句。葛花盛开时为紫色,但初发时却为黄色,所以古诗词中可以看到紫葛及黄葛不同的称谓,但所指应该还是同一种,唐代诗人王昌龄写有“紫葛蔓黄花”,或者可以解释这一现象,李白写有一篇《黄葛篇》,也是以葛为题的诗词文化中的佳作之一。皮日休的“葛花如绶蘸溪黄”则兼顾形态与色泽,在药名诗中也是不遑多让的佳作。
除了食用和纺织,葛的另外一大主要功用便是其在医疗保健领域的应用。在中国传统医药文化中,葛根、藤茎、叶、花、种子及葛粉均可入药,其中尤以葛根药用价值最高。《神农本草经》中经中就记载有葛根,称其“主消渴,解诸毒”,现在也有葛根复合制剂抗轮状病毒、甲流病毒的初步研究报道。目前关于葛根有效物质如葛根素的研究也很多。葛根和葛花还有解酒的功能,唐代诗人韩翃曾写有“葛花满把能消酒,栀子同心好赠人。”,看来这个说法确实古已有之,至于解酒效果到底如何,又是什么代谢原理,尚需要现代的生理、药理学的实验研究来予以证实。
需要注意的是,《神农本草经》下经中还记载有一种“野葛”:“钩吻一名野葛”,却是一种马钱科的有毒植物,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也指出,“此草虽名野葛,非葛根之野也。”白居易对其毒性的描述甚为可怕:“前后曾饮者,十人无一活。”看来历史上对葛的分类便具有很高的认识和要求。根据版纳植物园的研究,曾建议将须弥葛属Haymondia、苦葛属Toxicopueraria、草葛属Neustanthus分别从豆科葛属中分离出来,但目前多数人仍然使用原来的分类方法,即豆科葛属(Pueraria)包括8种及2变种的系统,其中葛Pueraria lobata及其变种粉葛是目前商品葛根的主要来源。
时光流转,葛与中国文化的联系已经不止于物质应用那么简单。我们现在常用的词语中有“纠葛”一词,意指纠缠不清的事情,其实历史上纠葛本意是指三股葛藤纤维捻成的绳子。而提及诗词中的葛藤,则会让人感受到一股浓浓的禅味,这在文天祥的“三年独立已成僧,欲与何人说葛藤。”中可见一斑。至于葛巾,则绝非一方棉布制作的头巾那么简单,中国历代很多著名诗人如李白、杜甫、王维及辛弃疾等均在诗作中提到过葛巾,“素琴本无弦,漉酒用葛巾”,“嘉此幽栖物,能齐隐吏心”,“葛巾自向沧浪濯”,其中隐然蕴含有“清贫而不卑贱”等多种文化意象,值得我们深入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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