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的家庭常住人口的减少使空置房增了，出车量降了，人气少了，这一切是因为大女儿上大学去了。十几年来从抱着、扶着，领着到自己走、跑、跳，再到现在象小鸟一样地飞出去了。想来，当年我离家上大学，我爸妈有同样的感受吧，一切是那么的遥远而显得有点不真实。

当年文革刚刚结束，大学开始恢复招生，读书还像玩一样的。没有重点高中，尖子班，不需要上补习班，上完了课愿意做一点家庭作业就好。一考定终身，而且那时高考是先得到分数单才填志愿，我高中期间最好的科目是数学，最喜欢的是物理，但高考中化学分数相对比较高，因此就填了中科大的近代化学系。科大居然就收我了，入学了才知道它是国内当时录取分数线最高的大学。上大学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以前最远一次也就是从张家港到苏州大阿姨家玩。大学开学之际，我爸和我小姨夫坐公交车把我送到无锡火车站，让我自己去合肥。10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合肥站，已经是傍晚。学校的老生从火车站把我和其他新生接到大学，再登记，找到住宿，自己铺好床，已经深夜2、3点了，开始想家，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想家，毕竟小（即将过16岁生日），所以很容易适应新的生活。要是历史重新来一遍，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进中科大，进去了才知道我在同学里是入学总分是偏低的，学业成绩也是从刚去时的下游慢慢努力到后来的中游而已。

对我女儿而言，澳大利亚昆士兰州的大学升学考试倒也是一考定终生，再加上本土学生一般不是那么用功，这里基本没有什么合适的补习班，所以想考上澳大利亚几所好大学，只要稍微努力努力，加把油，还是相对比较容易进的。但大女儿四年前随着全家离开美国时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是一定要回去上一所好学校，这给她自己加了许多压力。由于需要同时满足澳大利亚和美国大学的要求，她这几年肩负着多重申请和考试。澳大利亚不同州的大学要分开申请。十月份她先网上登记申请了昆士兰州的昆士兰大学和格里菲斯大学，又分开登记申请了维多利亚州的墨尔本大学和莫纳什大学。当我建议她申请位于澳大利亚联邦政府所在地的国立大学时，她说，登记填表格太繁琐了，真的不想再开个新账户，因此我也没有再啰嗦。

同时她需要参加美国的SAT考试（美国高考之一）。去年中第一次考的成绩她自己不满意，去年下半年她又考了一次。SATII 的单学科考试，化学在来澳洲前已经考过，她还自己报名考数学、生物。除了这些重要的标准考试之外， 她还有高中学校里的IB（国际文凭）的模拟考和全世界的统考。学业和考试虽多，还不是她的生活重点，她投入了不少精力于参加各类竞赛，多种课外活动和义工，以及培养展现高中生领导能力的活动。而且她始终没有中断在Kumon（公文学校）每星期打工。她十月底非常匆忙地完成MIT（麻省理工大学）的Early Action（提前行动又被称作无捆绑承诺）的申请，立刻投入为期三个星期的IB大考。十二月得到麻省理工大学的被延缓的通知（也就是说没有被直接录取），她略有小难过，好像我太太比女儿更要难过一些，因为当妈妈的实在心疼女儿的超负荷。女儿不得不在一月二日截止期之前申请更多学校，填各个学校不同的表格，写不同的作文。一到二月份她参加了几个大学的面试，有的是视频面试，有的是坐飞机到其他城市面对面的进行，幸亏这段时间是澳大利亚高中毕业之后的假期。

今年一月初IB大考成绩公布，她幸运地取得了满分（45分），成绩公布的几个小时之内，她得到了墨尔本大学的全奖（学费加生活费），全家很高兴。二月中旬太太把她送到墨尔本大学，大学生宿舍是一人一个独立门户的，卫生间浴室都在走廊里。帮她把日常用品、行李、房间搞妥当，太太就回来了。女儿有很多高中同学在墨尔本市上大学，大城市生活特别方便，同时有定居墨尔本的我太太的表弟一家热心照顾，她很快就融入、爱上了墨尔本，觉得如果美国想去的大学去不了，全奖上墨尔本大学也是很好的选择。我告诉她如果今后还想去美国，那么就去美国读研究生也挺好的，读名校的研究生比读名校本科的入学机会要高很多，因为大多数美国人不愿意读研。我们以此为她万一达不到来澳之前给自己定的目标作好准备。我和太太这时候都想还是墨尔本好，两个小时直达就飞到了，由于基本没有时差，可以同时间段视频，没有觉得女儿离开家有多远，大家挺开心的。澳大利亚大学跟国内大学有许多相似之处，报考大学时就要定专业。她如愿得到了墨大生物医学的录取，开学时她又说服我们改成科学专业，一来因为终究不再觉得自己的未来是医生，二来生物医学专业使她不能修她想修但在高中没有机会修的物理课。她还挑了一门化学课，一门二年级的数学课。

到了三月，终于等到美国大学放榜，她被最想去的麻省理工和哈佛录取了，她在视频中好激动，连连跟我们说是不是在做梦，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很多亲戚朋友祝贺，问有什么秘诀。哪有什么秘诀，除了努力加运气。我希望她能继续在墨尔本大学认真读完一学期，以最大的努力考好期末考试，这样新的知识可以学习到手，而且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在澳大利亚大学的体验，这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经历，她深表同意。她因为希望文理兼科，就定下了去哈佛。不久得知，我的中科大79级近代化学系两位同学的女儿（都是在美国读的高中）也去了哈佛，三个人就占了今年录取华裔的2.5%，还有一个同班同学的孩子是去年进入哈佛大学的。

大女儿八月下旬去美国上大学，我们仅仅送到附近的机场。她妈妈要教书，小女儿要上学，我也闲不下来。而且波士顿是她出生的地方，十四岁那年回去过一次，太太还专门带着她访问了她两岁搬离波士顿以前住的公寓，并从公寓走到她妈妈工作过的哈佛出版社和我做博士后的化学楼，她对哈佛附近稍微有一点儿印象。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对于此行也有信心，因为她独自坐国内国际飞机多次，EQ（情商）跟她妈妈一样高，我们比较放心，此外我中科大同学、过去的同事好友及以前的邻居在波士顿，特别是我同学的太太是我女儿在波士顿出生时认的干妈，感激他们欢迎女儿，大小事情都能照应。另外，她过去在美国的初高中同学、朋友也有好几个在哈佛和MIT，一去就会有同龄朋友。

开学前，哈佛来自86个国家的1702名新生可以自愿报名参加几个锻炼营（Camp），为新生互相认识打下基础。她挑了个打扫大学生宿舍的锻炼营，因为这是唯一的一个不必付费反而有收入的，她想减轻一点我们的经济负担，我们也觉得可以让她体验体验在美国挣钱的不容易。太太给订了张飞机票，孩子提早一天到波士顿，经过25个小时的旅途，她平安到达波士顿机场，她人未下飞机，就来短信报平安，她说，她这才感觉到是真的回到波士顿上学了，就象梦里刚醒一样。在我同学家住一晚，行李放在他们家后第二天一早去参加了锻炼营。没想到这真是锻炼人啊！在无空调的宿舍楼里，肩背着吸尘器，上上下下干得那么的辛苦，特别是她在黄金海岸这个干旱地方住了几年，几乎不记得什么是闷热了，什么是汗流浃背了，再加上女孩子生理期，更还有14个小时的时差反应，一些马上需要的物品也没有到位，突然从冬季一转身进入夏季，连穿球鞋的脚背上都起了痱子，视频中还说不是大事儿。视频一结束，我太太就心疼得一边哭一边碎碎念，我安慰说不就一个星期嘛，挺挺就过去了。

迎新周（Orientation week） 来了，大批家长送孩子到大学，学校有家长新生互动，盛大开学典礼，连Obama都去送他女儿了，我开始后悔没有去，我太太更是恨不得说走就走。新生搬入第一天，我同学和他太太一起把行李送给我女儿时跟我们发了个短信说：其他人有爸妈送，切，我们也有！真让我们感动得落泪了。女儿在视频里让我们看了看房间，她幸运地被分配到哈佛的“希尔顿”楼。这是两卧一厅一卫的单元，一个卧室两个人，四个室友都是亚裔，大家入校之前Facebook（脸书）上交流后发现兴趣相投，很快打成一片了。在美国的大学要求第一年一定要住学生宿舍，我发现挺有道理的，这是培养与人相处，互相学习的能力。有一次我要求视频看看她的床，她笑了，知道我要看看乱不乱，我没想到是那么整齐，有室友互相影响就是好啊！

迎新周的一大任务是选课。美国大学的好处是第一年不用定专业，可以根据兴趣，在指导员的指导下试试几门课后第二年再定。上大学不预定专业真好，我在中科大上学时，虽说预定专业，好在学校让我们修许多专业外的课：数学系的数学，物理系的物理，电子线路、机械制图等等。有些当时看起来很没有用的课，我现在还在慢慢体会它们的好处，现在中科大由于改成四年制，很多课给砍了，真是可惜。言归正传，她开始选课的时候有点儿急躁，因为她的兴趣广泛，喜欢的科目多，不知该从何下手。没想到她居然挑了计算机启蒙课（CS50），计算和生物结合的启蒙课（LS50）去试听。想到她在高中时，靠计算生物学谋生的我引导过好几次想让她学点编程，没有成功，她一直说编程不是她的菜。但没想到在墨尔本大学上数学课时用的Matlab软件让她感上了兴趣，更重要的是哈佛CS50这门课在过去几年里口碑特别好，而LS50以广度吸引了她，这真让我禁不住暗暗窃喜。在Shopping Week（选课购物周）的最后她定了有机化学、计算机启蒙课（CS50），还有从高中开始感兴趣的心理学课，当然选心理学课也是因为那老师讲的太吸引人了，她说是实在不能错过的机会。

在最近的视频中，她给我看了一个她刚刚写完的C语言程序，是画一个简易金字塔的。我说你的程序格式很整齐，一目了然，比我强太多了。她笑了，说这是按老师要求做的，不这样做是要扣分的。我问她找bug(程序中的缺陷)找得累不累啊，她说就是这个烦人，太容易出错了。我安慰她说练练就好了，我以前编程老是有bug，慢慢就少了，熟就能生巧，不过应该比你在做分子生物实验时找失败的原因要容易、要方便得多吧？她说那倒是真的！

这一晃正式开学两个星期了，生活上正规了，选课上明朗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多了，灿烂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我们终于把心放下了。由于南、北半球的升学季节差，她比当年在美国的同学晚入大学一年，但是天下没有白费的努力，没有无用的经历，墨大和哈佛虽有不一样的情怀，但各有各的精彩。这几天我忽然有点小失落，女儿也开始学习使用Linux（计算机命令操作系统）了，我再也不能在她面前玩计算机装酷了！我真想唱心里的一首歌：

慢慢逝去的崇拜，是因为悄悄长大的真爱。

飘过洋，跨过海，新世界才会显露出来。

名校仅仅是一时的光环，混沌只不过才初开。

前程有光明，也会有黑暗；

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失败只是一道难咽的菜，吃下去炼心、练胆，增加内涵。

小心免费的午餐，做事力求心安。

胜过你的天才多如海，只有勤奋才能到彼岸。

人生是一场耐力赛，谁能持久，谁就精彩。

可以参考两年前的博文：辛苦的美国高中生，幸福的国内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