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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如是之观,何等壮丽恢弘”:文字最美的《物种起源》译本
(王德华)
《物种起源》(On the Origin of Species)
[英国] 达尔文/著 苗德岁/译
译林出版社2013
“生命如是之观,何等壮丽恢弘”。这是苗德岁先生对达尔文《物种起源》第二版最后一句话中“There is grandeur in this view of life” 的译文。读这样的文字,你怎么也不会感到是在读伟大的生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达尔文的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具影响力的著作《物种起源》。
《论通过自然选择的物种起源,或生存竞争中优赋族群之保存》(On the Origin of Species by Means of Natural Selection, or the Preservationof Favoured Races in the Struggle for Life)。这是苗先生对达尔文《物种起源》这本书全名的翻译,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完整的书名。
去年底很早就收到了苗先生让译林出版社寄来的他的《物种起源》的新译本。开始我狂言试着写书评,后改口承诺读后会写点文字。关于书评,一直不敢下笔,但总是惦记着要写点文字。
不能再等了,等待了这些日子,还是不能写出像样的文字来。许诺,不去兑现,真不是好滋味。小年那天,心里就有点慌了。快年关了,只好草草交差了,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读苗先生《物种起源》的新译本,最大的感受是文字的美,这几乎是所有阅读此书的人的第一感觉。他的译文中,既有通俗准确的科学描述,也有浓厚有趣的文化色彩,尤其是中西文化的融会贯通。举个例子,他把whenever and wherever,译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把like produces like,译为“龙生龙、凤生凤”,把directly opposite to,译为“南辕北辙”等等,这样的词汇和文字贯穿整本书中。整本书,一个译者按照自己的理解和风格翻译出来,这也是这个译本的一个特点。
有学者说苗先生的这个译本,首先是人文经典,然后才是科学文献。有学者评价苗先生的译本则是“译到精时堪称奇”,并推荐可以作为学习英文的材料。
苗先生的这个译本,语言美是一个亮点。还有很多亮点,或者说独特之处。
他选择翻译的是第二版,与第一版几乎没有多少差异。他根据多个版本的检校,纠正了第二版印刷上的错误(如漏印或误印)。同时,他和校阅者于小波博士的专业是古生物学,最接近达尔文时代的“博物学”, 因此对博物学、地质学、古生物学、生物学、生物地理学、生态学、胚胎学、形态学、分类学、行为科学等,都有较强的知识背景。在功能对等的原则下,除了在词汇和语义上寻求双语间的对等之外,他(们)更注重译文与原著间风格和文体的对等。所以,就成就了我们看到的妙笔生花的、通俗易懂的译本。
在研读这本书的当儿,又有幸聆听了苗先生的讲座。他的讲座,脉络清晰,知识丰厚,体会到了他的知识的渊博。关于达尔文的生平和故事,苗先生更是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他对于达尔文理论的概括,清晰、概括,是我第一次听到如此清晰的解释和阐述。
具体见博文:重读达尔文,读懂达尔文:苗德岁先生新译本《物种起源》读书会心得。
关于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我国有多少中文版本呢?网上一检索,真是吓了一跳,短短的时间内,我国竟然涌现出了如此多的版本。在如此多的版本中,除了读过陈世骧、王平远、郑作新、郑葆珊等在谢蕴贞译本的基础上重译的版本(朱弘复先生校,,1972年科学出版社出版)和新近出版的舒德干先生的译本外,其他版本几乎没有见过。至今,自己最熟悉、在国内影响最大的还是当属周建人、叶笃庄、方宗熙三位先生合译、后经叶先生修订的版本,被商务印书馆作为“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再版。从记载看,我国最早的版本是1920年由上海中华书局出版的马君武先生耗时8年之久翻译的《达尔文物种原始》。
苗先生的译本中有“译者序”、“版本说明”,还有一个“译后记”和“译名刍议”。苗德岁先生曾翻译过美国医学科学院和美国科学三院国家科研委员会联合撰写的《科研道德倡导负责行为》(2007年,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还记得当时就很喜欢他的“译者序”和“译者后记”,尤其是他对Integrity 和accountability的阐述:诚实是integraty的核心,而integrity则是accountability的基石。苗先生的“译者序”总是很耐读。
社会上和学术界有很多关于达尔文进化论的说法,苗先生根据他的阅读和知识,都给出了一些解释和说明。
苗先生在《物种起源》的“译者序”中,明确指出位于旧金山加州科学院总部新大楼的石板地面上,镌刻着的那句所谓的达尔文的名言:“不是最强大的物种得以生存,也不是最智慧的物种得以生存,而是最适应于变化的物种得以生存”,是强加给达尔文的 (James Secord 2010). 关于商界流传的达尔文的这句话:“存活下来的物种,不是那些最强壮的种群,也不是那些智力最高的种群,而是那些对变化做出最积极反应的物种。”,我也曾写过一点文字,当时也是不确定是不是达尔文说的(http://blog.sciencenet.cn/blog-41757-704388.html)。
苗先生在“译名刍议”中,也特意说明了把 evolution 译为“进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也是符合达尔文原意的(苗先生的注解是: No doubt, Darwin believed in progressive evolution)。他还解释说:“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一书中并没有使用 evolution 一词,而是用 descent with modification,后来人们逐渐把二者看成是互换的。”,并认为“达尔文之所以青睐 descent with modification (兼变传衍),应该自有他的道理。Evolution 仅意味着历时而变,而兼变传衍则有共同祖先的含义。”
关于广泛流行的所谓的达尔文学说的核心内容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苗先生介绍,达尔文是从第5版开始,才采纳了 Herbert Spencer的“最适者生存” (the survival of the fittest )的说法。也就是说,之前的版本并没有“适者生存”的表述。
有人建议为了更好理解达尔文的原意,读者最好去阅读原著。苗先生建议:达尔文的原著,用的是弥尔顿和莎士比亚的语言。也就是说达尔文书写《物种起源》,用的是文学语言,且这个文学语言是维多利亚式时期的。所以他不鼓励一般大众读者去阅读原版。原版的语言确实很美,很也真不是那么好读懂的。
读译本,听讲座,使我进一步加深了对达尔文和他的自然选择理论的理解。这个译本可读性强,对达尔文原意的理解到位,语言表述科学准确,我相信对国内的读者,一定是一次新的冲击。所以,我强烈推荐这个译本,也极力去宣传这本书。
如果要对苗先生的新译本提点建议的话,我有两个方面的建议:针对我国读者对达尔文及其理论的认识的实际情况,如果有个导读,是很有必要的。苗先生有这个功底,他写的导读,我相信会对国内的读者有很好的引导作用。既可以澄清一些误解、误传,也可以引导读者如何全面认识达尔文这位科学巨匠,如何正确理解达尔文的自然选择这个伟大的理论。同时,我觉得书后,还是要有一个索引。《物种起源》既然是一本科学著作,那么学者在读的时候,还是喜欢主题索引的。当然了,如果苗先生愿意再花点时间,把书中涉及到的专业术语、名词,进行相关的解释(名词术语),也是学者们所期望的。达尔文的原著是有索引的,叶笃庄先生修订的版本也是有详细索引的,我个人还是很喜欢的。
我也大胆预测一下:由于苗先生的中英文功底和深厚的文化素养,他的这个新译本,将成为中文世界《物种起源》译本中的一个经典。
最后,还是让我们一起欣赏苗先生对《物种起源》书中最后一段文字的译文,他说这一段是全书中文字最美的:
凝视纷繁的河岸,覆盖着形形色色茂盛的植物,灌木枝头鸟儿鸣啭,各种昆虫飞来飞去,蠕虫爬过湿润的土地;复又沉思:这些精心营造的类型,彼此之间是多么地不同,而又以如此复杂的方式相互依存,却全都出自作用于我们周围的一些法则,这真是饶有趣味。这些法则,采其最广泛之意义,便是伴随着“生殖”的“生长”;几乎包含在生殖之内的“遗传”;由于外部生活条件的间接与直接的作用以及器官使用与不使用所引起的“变异”:“生殖率”如此之高而引起的“生存斗争”,并从而导致了“自然选择”,造成了“性状分异”以及改进较少的类型的“灭绝”。因此,经过自然界的战争,经过饥荒与死亡,我们所能想象到的最为崇高的产物,即:各种高等动物,便接踵而来了。生命及其蕴含之力能,最初由造物主注入到寥寥几个或单个类型之中;当这一行星按照固定的引力法则持续运行之时,无数最美丽与最奇异的类型,即是从如此简单的开端演化而来、并依然在演化之中;生命如是之观,何等壮丽恢弘!
另,据悉苗先生还专为青少年编写了彩绘版《物种起源》,请感兴趣者关注一下。
希望我国的读者能进一步认识达尔文,读懂达尔文,走近达尔文。读懂他的生活,读懂他的理论,而不只是停留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样浅显的认识上,更不要误读、误传。
(原著 第一版)
(苗德岁先生 译本 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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