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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光影写春秋----记中国电影史大家李少白之点滴(文化艺术出版社版)
受权发布吕启祥文 黄安年的博客/2016年10月17日发布
丁亚平、陆弘石、高小键主编的《电影史学的维度--李少白学识的人格研究》(上下),2016年4月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上册收入了吕启祥文《穿越光影写春秋----记中国电影史大家李少白之点滴》(第132-134页)
本文首发在《当代电影》2015年第5期一组追思李少白先生纪念文章中,题为《教书不意居清苦编史何期享誉名”—追思李少白先生》。
2015年5月6日,在我的博客上受权发布,题为《穿越光影写春秋——记中国电影史大家李少白之点滴》,(http://blog.sciencenet.cn/home.php?mod=space&uid=415&do=blog&id=887671)
2016年6月,北京时代华文书局出版吕启祥著《<红楼梦>校读文存》收入了《穿越光影写春秋——记中国电影史大家李少白之点滴》一文(第393-396页)。
照片3张拍自《电影史学的维度--李少白学识的人格研究》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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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白先生于我,介乎师友之间。论交谊,可以称友;论学问,应当是师。他年长,出道又早,我视为前辈;以专业论,作他的学生也不够格,盖因我于电影完全是门外。他在电影史方面的成就和贡献自有行家和弟子来说,我只能谈一点对他为人为学的感受,虽则零星,却真切、植入人心。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直到96年我退休之前,在前海恭王府大院(中国艺术研究院原址),我与少白先生虽不属同一个所,但颇有见面的机会,有时在院子里聊上几句,有时在会上交换意见,我们很容易沟通,常有同感共识。在认识他之前,我就知道《中国电影史》,那是“文革”期间处于“地下状态”偷着看的,好大一厚本,图文并茂,里边有江青的剧照。主编程季华。文革中,此书当然是绝大毒草。新时期来院后知道协同程季华完成此书的有两员大将:邢祖文和李少白,李少白正是研究院电影所的所长。老邢早逝,也给我很深的印象,这么一位收藏外国电影资料极为丰富、谙熟好莱坞、外语水平高的专门家,看上去却像老农民,一身“土”气,一件旧棉袄,腰上系着一条草绳。我常在厂桥东官房电车站与他一同等车,一同浩叹资料的流失。他是上海人,有时我们就说上海话。
相比而言,少白较年轻,与之接触的机会也更多。我们同在院学术委员会,对院内各所的青年才俊,只要有成果有潜力,就大力推荐,破格评职,记得丁亚平(今之电影所所长)就是其中一位。又如对专职做党政工作的同志,认为他们的工作很重要、同样受尊敬,但不见得要拿职称。凡此种种,我与少白同志都有共识、同进退。我们还担任当时科研评奖委员,也常有相同的见解。在我眼中,少白履职既严格又热情,是我的榜样。会下有时闲聊,偶尔他还会邀我到那九十九间半的影视所屋子里去坐坐,谈话无拘束,甚至某些高校影视类博士导师遴选请他投票,都会商之于我。我们是讲原则又与人为善的。他对我从不见外。谈话中当然会涉及他的本业中国电影史,有两件事印象深刻。
一是关于费穆和他的《小城春秋》。少白不止一次地感叹费穆这样的人材太难得,既谙中国古典美学,又懂得电影艺术特性。他执导的影片镜头凝炼、构图精美、节奏舒缓、清丽淡雅,代表作品《小城春秋》写人物细腻、优美,是高度电影化的。上映当年也许有点不合时宜,今天应当充分评价。我在学校教过一段时期现代文学史,对费穆其人是闻名的,也大略知晓四十年代的一些作品,少白所言使我获益良多,痛感这样一位学贯中西、精通法、英等外语的优秀导演竟不得展才,于建国之初,便抑郁而终。我从中也体认到少白对于电影艺术品位的高标准。
再是谈及电影史,他不止一次要我转告我的老同事邹士明,说她做了件好事,保留胡蝶这样的演员,提出这样的意见不容易。其原委是文革前《中国电影史》送审,邹士明(北京大学56届毕业)工作在中宣部文艺处(陆定一、周扬时代),邹负责联系电影口,抱着学习的态度仔细读了电影史,认为像胡蝶不应为了某些枝节问题删落不载,历史应当存真。“文革”中这当然成了邹的一条罪状。少白了解前情,也知我曾在文艺处工作,故屡次嘱我转告。由此小事,见出少白赞赏实事求是的治史态度。
关于费穆,以后电影界曾有郑重的讨论和评价;治《中国电影史》更是少白先生终身以之的事业。上举我的所见,仅为“一斑”,且在门外,不足为方家道。
退休前夕,收到相赠的李少白旧体诗词选《灵府轨迹》,扉页上写“启祥、安年好友留正,李少白,九五春”,盖了名章。(见书影)试想,一位从事电影史研究的学者,能业余出这样一本旧体诗词集,难能可贵;书不足百页,我很珍惜。自序中说:“我始终坚信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科学不是教条,而是体系,因此需要发展,包括纠正它的一些经过实践证明是错误的判断和结论。”我由此也悟得与少白先生无隔阂多共识的“基因”,在于我们都坚信马克思主义是科学,不是僵化的教条,科学需要坚守,更须生动地发展。如果有所谓“前海学派”,这应当是一个标识。诗集中作者自荐《题虎刺梅》的一首七绝:“密针疏叶不敷香,八年风霜同敝伤。枝萼报传春候至,一朝盈束艳红裳。”认为蕴含自身的人格态度,颇耐寻味。
退休以后,居地悬隔,无由相见。由于同少白先生的夫人孙大夫相熟,一年之中,总有几次电话望候,陆续得知他颈椎疾患,不利于行;呼吸道感染,曾经住院。但总认为他并非高龄,心态平和,生活规律,当无大虞。今年初,我本人运交华盖,心力交瘁,自身可危,不愿亲友牵挂担忧,故音讯中断。遽料昨忽从报上见到少白先生照片,急取放大镜细读,先生已离世三日矣!拨通孙大夫电话,回溯病情,方知种种。
少白先生生前,曾于九十年代去看望过艺研院老书记苏一平同志,其时老苏病危住院,不能自主,任凭施救,对探望者只说了四个字(写在纸上)“度日如年”。这一幕也为我亲历。少白曾为老苏在位退任生前逝后的人情冷暖深深慨叹,尤其铭记老苏病危时的景象;他之坚持不住院,拒绝徒增苦痛的抢救,是为了保持自主和有尊严的离世。我深深理解他的坚持,并衷心感激孙大夫真正遵从了他的意愿。他走得平静,如同他平日的生活,不惊扰别人,不张扬自己。
如果要概括少白,我愿用“踏实为学,低调为人”八个字。
末了,我想起四年前他八十岁的时候,我曾送他一个条幅。我非书家,字无功底;更非诗人,句乏格律。但这一联语却出自至诚,句云:
穿越光影写春秋 无悔年少到白头
少白先生八十寿辰 呈俚句以供一粲
还是以这一联语,为少白先生送行。
二0一五年三月十九--二十日
少白先生逝世后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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