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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一年一度的大学招生季,找上门来的乡亲给我讲述了两个故事。他们说,如今上个大学容易,但挣点学费很难,在他们那穷旮旯,父母为孩子上大学挣学费,走正道是一条命,走“邪道”也是一条命。
阿倩的父母是老实巴交做死事的农民,希望子女摆脱像他们一样做死事、不动就没饭吃的命运,铁了心拼了命也要让子女把书读到底。阿倩有姐弟俩,弟弟天生桀骜不驯,上学的第一天就是被父母哄去的,之后高兴就上,不想上时打死也不上;阿倩其实也没多少读书天赋,但老实乖巧,尽管在班上一直是“拖水鸭”,但始终在努力维系着父母的心愿。
随着阿倩从小学一路挺到高中,阿倩父母的负担越来越重。有人劝阿倩父母,即使阿倩考上大学,今后也可能找不到工作,照样是个做苦工的命,何况读大学还要花那么多钱,做父母的拼了老命也挣不来,还不如趁早叫阿倩去打工。阿倩父母很固执,不信这一套,他们在阿倩读高一时未雨绸缪,第一次背井离乡,将弟弟托付给外婆,夫妻双双南下广东打工,为阿倩挣学费去了。
阿倩老妈进了一家电子厂,靠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挣得2000不到的月薪。阿倩老爸为了多挣钱,进了一家没人愿意去的简易炼胶厂,刚上班就感觉受不了那刺眼、刺鼻、刺喉的气味,但心想也许适应一段就会好。坚持干了一段时间,阿倩老爸的眼、鼻、喉的确适应了,但胸口总感觉闷,他继续心想也许适应一段就会好。阿倩老爸在“适应”和“高薪”的麻痹下坚持干了两年多,加之省吃俭用,身子日渐消瘦,后来终于感觉吃不消了,无奈之下叫阿倩老妈领他回老家歇息一阵。
阿倩去年考上了一所高职专科,父母为她积攒了第一年的学费。阿倩上学不久,阿倩老爸被迫住进了医院,如今骨瘦如柴,在家守着药罐度日,原本打算歇息一阵后要重下广东的,但现在看来只能赖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一阵了。阿倩老妈为了阿倩后续的学费,顾不上阿倩老爸,已只身一人又去了广东。
与阿倩相反,阿友读书天赋高,家庭条件在当地农村也算得上首屈一指。据说阿友会读书是阿友老爸拼命挣钱捞钱的主要动力。在阿友老爸看来,读书要花钱,搞门路更要花钱,所以为着儿子的未来必须想方设法挣钱捞钱。
阿友老爸脑袋瓜子灵,又有一股子霸气和匪气,在当地属“黑白通吃”,要么在“作恶”,要么被“招安”。他长期坐镇当地集市,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倒买倒卖,也曾兼职当过乡镇治安联防队员,跟随乡镇干部进村收过“皇粮”,在乡镇干部的指挥下进计划生育超生户家庭抢过东西。前几年,阿友老爸又被小镇工商“招安”,利用他“以恶制恶”,协助工商专门向顽固抗税的小商小贩收税。
阿友老爸的“阶级”和“立场”不断在改变,虽然得了不少路,但也没少挨诅咒。特别是有人背后议论:做事这么绝,难免后人遭报应。这话要是搁以前,阿友老爸是绝不顾及的,但阿友考上县重点高中后,眼看儿子即将得道,为儿子着想,阿友老爸收敛不少,似乎从善如流了。他最喜欢做的事变成了跟别人特别是儿子同学的家长切磋考大学的那些事儿,儿子的学习成绩、他幻想的关系和门道、为儿子花得起钱的底气,等等都让他获得无比的优越感和飘然感。阿友老爸最爱听当地有身份证的人吹嘘有门道帮他儿子读个好大学搞点路子,每当这时,阿友老爸就会立马拍胸脯:“钱不是问题!花多少钱都没关系!给我去搞!”
阿友今年高考考了个好成绩,但阿友老爸已无力为阿友上大学找门道搞路子了,因为阿友参加高考前不久,阿友老爸就被查出脑子里面长了个瘤子,住进省城的一家大医院后就再也没出来。估计阿友今年什么门路都不搞,也上得了一所985大学,阿友老爸完全可以用为阿友上大学搞路子专门准备的钱安心养病。
(2012/7/11,首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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