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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猴子的思维
实验室养了十几只猴,每年春节都要有人留守,喂食喂水扫猴房。今年本来有个博士生表示要留下来和他的猴死磕的,训练了好几个月了,那猴还不能领会,每次训猴,都把那名博士生气得满面通红,大汗淋漓。
他究竟要教那猴做什么任务呢?说起来简直太简单了,比如经典的注视任务:猴坐在猴椅里,自己决定好可以做任务了,就一拉杆,正前方的屏幕上会出现一个交叉点,猴子得盯着交叉点,发现它变暗的时候,马上松杆。及时松杆就能获得奖励,通过一根管子送水或果汁到猴的嘴里。由于做实验前要给猴子断水1~2天,所以猴应该是非常干渴、渴望得到奖励的,可这只猴怎么就学不会做任务呢?
还有人教猴做更简单的任务,比如拉杆上的螺纹,可以是横条纹,也可以是竖条纹。让猴触摸拉杆,如果是横纹就朝左拉,竖纹就往右拉,一句话就说明白的任务,据说训练了大半年,猴横竖学不会!
为什么马戏团的猴子看上去就那么聪明呢?这问题我没有研究过,但不妨猜想:单纯行为上的模仿,猴子或许能够掌握复杂的动作;而认知学习往往牵涉到思维上的判断,少了语言的帮助,哪怕是简单的明暗、横竖,都难以确立概念。
(2)语言不自然?创造力非语言?
在《我们如何才具有创造力》(下面简称《创造力》)一文中,让李子勋好奇的是“动物的婴儿尤其是灵长类动物初生的时候,她们看待世界的方式会与人类婴儿不同吗?如果不同,那么这个差异是什么决定的呢?”假如他教过猴子学习任务,一定会像我一样深刻体会到,缺乏了语言的灵长类近亲,在行为反应上是多么地简单原始。
李子勋“猜想动物是以自在的方式看待自然的”,这或许不假,“……那么创意一定是在非语言,非结构,非理性的情境中才能产生。” 谈到自然,语言也是人类宝贵的天赋能力。要进一步发展认知和创意需要更多努力,可是谁会认为大猩猩比人类更有创造力?
当我们有幸读到这样一篇洋洋洒洒的演说时,难道不觉得:我们真应该感谢我们拥有的语言能力吗?语言让我们能够思考,能够深入交流,这同样也是“来自上帝与生命的自然属性赋予我们的能力”。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掌握语言确实是人类从动物性的生存本能上升到自我意识的重要一步。
从一定程度上说,语言确实对应于一种认知模式。据说阿拉斯加人的语言中,描述雪的词比其它语言要丰富细化得多;再比如不同语言对颜色的细分程度,也反映了人们的色觉敏锐度。所以说感觉信息可能被语言分类简单化处理,倒也没错。我们只要警惕思维中这种简单化、概念化的倾向就好了。
有趣的是,所谓语言与认知的“结构化和简单化”,孰为因果?其实并不是那么显而易见的。比如我们的语言里没有阿拉斯加人那么多种雪的说法,其实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感受到那么多不同的冰雪。另一方面,语言和认知,都是随着环境变化不断发展的,又不是铁皮棺材装尸体;换句话说,二者是相伴成长的,这就足以显示语言作为思维容器的重要性。
(3)理性与教育
《创造力》一文开篇明义:“如果把人类的思想看成水的话,那么约束我们创意的是盛载思想的容器。”基于这个比方,丰富创意的办法是要把容器做大,造成开放式的,还是像原文主张的那样,干脆不要造容器?
创意往往可能代表了新事物,在现有的词汇和语句里,一时难以言说。但这怎么就推论出“非语言的情境中才能产生创意”?这听起来,有点像一对逆命题:“创意->非语言”和“非语言->创意”,但谁都知道这二者不是等价的,就算原命题对,逆命题也未必对。
一不小心玩起逻辑概念了。:P 我知道很多崇尚自然教育的人排斥理性和逻辑,好像我要拿逻辑去教育孩子似的。其实逻辑不是说教出来的,而是慢慢建构起来的。我也认同孩子应该更多地用心去感受,去吸收自然,而不必急于把概念灌输给他们。
但作为父母或教育者,如果排斥严密的分析和理性的判断,情愿自己的思维停留在一片混沌,凭一时的感觉或是一套说辞就听从了以下这些具体而微的教育主张:“不要让孩子过早说话,不要让七岁以下的孩子 认字、学算术、有好坏与对错感”,甚至“两岁以前,父母尽力减少言语交流,减少成型文化对孩子过早侵蚀,减少人类音乐、艺术、美学的结构、类型过多污染孩子自在的审美”,那真是挺危险的。
“只有把‘心’变大,渗透出来的思想之水才能泉涌勃发。”究竟怎么“把心变大”呢?阅读、音乐、艺术、美学……每个人都可以选择适合自己路径。但只要去走,必然是会产生结构的,所谓建构的过程。只是每个人的路径不同,结构自然不同,鼓励多样性自然会产生与众不同的创造力。
【附】
我们如何才具有创造力
李子勋
(原文地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40d2863e0100ewk8.html)
如果把人类的思想看成水的话,那么约束我们创意的是盛载思想的容器。让我好奇的是一个初生的婴儿看世界的方式与我们成人会不会不同?动物的婴儿尤其是灵长类动物初生的时候,她们看待世界的方式会与人类婴儿不同吗?如果不同,那么这个差异是什么决定的呢?如果相同,那么我们又是如何失去了这些曾经拥有的,可能来自上帝与生命的自然属性赋予我们的能力。猜想动物是以自在的方式看待自然的,因为动物缺少成形的言语,仅有的言语(如果可以称为言语的话)只是用来表达感受,情绪,态度,而非用来对外部世界的描述。东方的哲学并不认为思想是一个高级别的东西,思想是由心智、心灵渗透出来的一种可言语的东西,但它不是心智的全部,更不是心灵的代表。只有把“心”变大,渗透出来的思想之水才能泉涌勃发。
那么思想的容器是什么?首先是言语,因为一个成形的思想大多都是言语化的,第二是逻辑,思想一定是一种有内部连接与彼此求证的言语流,这个逻辑多半是因果 的、线性发展的。第三是理性,理性让我们删除思想中不确定的部分,留下被人类理性接受的部分。这很像一个奶牛(心智心灵)分泌出原初的乳汁(思想),言 语、逻辑、理性是或者是过滤乳汁的筛子,或者是掺入思想中的水,甚至是沙子,三氯氰胺。在言语能力不发达的民族、土著与居住在远离文明发展的人群里,似乎 他们都有自在形成的,丰富的非言语交流形式,这些交流形式甚至是与动物、生物共有的形式。记得澳洲电影《鳄鱼邓迪》,这家伙把耳朵贴近地面就能判断两公里 外跑过什么样的动物,一只苍蝇爬在墙角,他会产生有生命存在的感觉。那么,文明的人们是如何失去了这些功能。
生物的能力存在用进废退的特征,一个孩子在未曾理解言语之前,对外部的知觉是以天赋的生命自在的方式来获得的。言语的学习促进了他知觉的分类与识别,这些能力的好处是让一切复杂的,被差异构成的,复杂的感觉信息被快速的结构化与简单化,蜕变成一种以通约信息与非差异信息构成的认知模型,并形成一种刻板模化的认觉反应。由于言语中存在结构与逻辑,言语的结构就成为认知与思想的结构。言语的好处当然是为了人与人的建构交流目的,把个体的人与他人连接起来。坏处是人不再以自然的眼光看待自然,而是以言语化的,分类的眼光在甄别自然。加上言语中的文化传承,价值定义与理性主义,思想的容器就此而生。如果我们相信所有的创意都是人类重获天赋的知觉能力,那么创意一定是在非语言,非结构,非理性的情境中才能产生。
事实也是如此,一个新生婴儿看到人在飞,或外星人,她一点也不会惊奇,她把一切可感知的东西都接纳为自在的。成人却不同,会吓过半死。因为知觉的模型一旦建 立,它会自自然然的把不符合知觉模型的信息筛掉,视而不见,只抽取符合模型的部分来反应,要么就是惊诧反应。可以说,孩子的成长过程是她对外部世界信息敏 感性逐步衰减到适合人类社会信息能力的过程。一岁前的孩子对色彩、结构有极其敏锐的分辨力,当她被家长教导色彩、图形后,对颜色的细致色彩差异的识别能力 就消失了。一个被海的声响培植起来的钢琴师(海上钢琴师)要比一个被人类教化出来的琴师更具有敏感与创造力。让孩子过早接触言语与知识是人类失去创意变得 乏味的主要原因。现在是一个创意经济的时代,创意经济一定不能使用经典的线性经济理论系统,对建筑学的创意,也一定不能依靠经典的力学与欧几里德的几何定 义,思想的创新当然也不能依靠大脑原有的逻辑。混沌的、复杂的、非欧几何的、非线的、反方向的、反习惯的、非理性的、甚至非人的思维才是创意可以像大树般 茁壮成长的土壤。一个外星人的所作所为对我们来说都意味着创意,因为他的内心结构与知觉与人类不同,所以,真正的创意可以简约的称为像外星人那样思考。
对人类来说,如何保护我们作为生物天赋的知觉能力不快速衰减就是维持人类创造性唯一有效的方法。要达成这一目的,不要让孩子过早说话,不要让七岁以下的孩子 认字、学算术、有好坏与对错感。让孩子在自然环境中长大,接受不同的信息刺激。尤其在孩子的初始状态,两岁以前,父母尽力减少言语交流,减少成型文化对孩 子过早侵蚀,减少人类音乐、艺术、美学的结构、类型过多污染孩子自在的审美,让孩子有时间以自然的方式感知这些东西,形成更自然的认知模型。等七岁以后, 理性的、知识的、言语的信息再进入孩子的意识时,孩子已经形成了多重的感知能力与与自己个体相关的经验信息库,那么科学的结构可以用并存的方式而费用替代 的方式进入人的意识领域。这样的孩子在成人后,不管在那个领域都会是一个充满着创造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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