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前闽北，也许全省、全国也如此，乡镇中心学校也是当地的教育管理部门，有点类似民国初年教育总长蔡元培推行的大学区制。临近寒假时，我向校领导申请了一个调研任务，多少也有点私心，初来乍到想各处走走看看，我到了闽浙交界某乡，与中心学校副校长上了该乡最偏最高的山村探视一位毕业生，他是村小学唯一一位教师，典型的复式教学。

学校是一个老旧的二层独栋杉木民居，他和住校学生住在二层，一层为课堂与厨房，学生三十多人有四个年级，在一间教室里上课，他是校长，是班主任，是各科专任教师，是炊事员，是保安！请想象一下他平时是如何授课的，这样的课我肯定是上不了，为了让他能与副校长，也可以视为教育分局副局长多一点时间交流，我说今天的课我来上，怎么上呢？讲故事！

大学时为了学英语，特别爱买原版翻印（那时国人没啥版权意识）的简易文学作品，一本也就几角人民币，最贵最厚也就一元多，买了不少，也读了一些，人家本是为本国孩子们编写的，除了名著缩写浅说，就是童话故事，我就想到哪个讲哪个，反正都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情节串了混了就即兴编，这些大山里的孩子是第一次听到这类故事，有点像当年我在五七干校听女大学生给我和小伙伴讲故事，她们影响了我，我还能影响一点山更大信息更闭塞的孩子们，也是件开心事。直到该毕业生来叫我说该下山了，我才与仍听的入神的山里娃说再见。

这位青年教师毕业才一年多，在大山里也熬了一年多，看的出他与领导有太多的话要说，他很感激我这位未见过面的母校教师，如果不是我代表学校下来调研，估计不会有乡中心学校的领导上山来亲切探望，肯定也会对他做出一些承诺，这儿不会是他的久留之地！

分手时他送我与副校（局）长到村口，握别时我看小伙子眼圈泛红，神态怆然，若干年后在汕大，我与来探视的厦大学长告别时的心情有一点类似，这时天突然下起了冻雨，晶莹透亮的雪米刷刷掉落下来，砸的人脸生疼生疼，终于回到了山下，另一所小学校长已等待多时，说起冻雨，他说下过一阵雨，没有结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