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书的使转流畅

书法艺术有赖于汉字经书家的书写而产生的表象。作为书写工具的毛笔因其软而显其至尊的位置。笔墨与宣纸交相作用，墨迹渗透晕润令纸面在瞬息之间发生变化，笔情墨意顿生。线条的呈现，运笔技法有六，即提按顿挫拉转。此为用笔之主要名堂。提指轻下笔然后右上提；按谓下压；顿乃力重时长的下按，其效肥厚；挫形成于快压之中的短促摩擦；拉指用时稍长的顺势行笔；转系或曲或圆之运笔和圆势连续书写。此六字之法须融化于内，连贯运用。书谱言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情性；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草乖使转不能成字，真亏点画，犹可记文。这里清楚地指出了使转在写草书时的核心作用。它自然也讲究点画，但其功用是呈露情绪、彰显性格、突然产生的美感冲动。使转则关系到能不能成字的问题。同为区别性特征，使转对于草书比点画对于真书更为重要。一个是有没有一个是美不美。真书的点画不够标准，其字尚可识读叙事，而草书若有亏使转，则无有形成草字的可能。点画在真书中要有一丝不苟充分的表现，而草书则是将其融于内里，或多或少适时适度予以呈现，可知更为困难。那么，怎样才能合六法而共运呢？其中并无诀窍。须知悟法在于功，功到自然成也。书谱云，草贵流而畅，此谓线条须似水般流动，没有阻滞。节奏要快捷，运笔虽可中出缓和，而流畅之势不能受到影响。六法阙一不可，均须融入笔下而共佐流畅。若运笔失之于过缓，则线条泯没流动之象，又何谈飘逸呢？节奏须变化如音乐，并非越快越好。动感须生生不息，似流水行云。如不能流而畅之则病羸之态生，然若过分流畅而笔画完全让位于无有变化的线条，亦不甚妥当。当六法施于篆隶楷行草，各有攸宜，表象迥异，且书家理念不侔，修养各异，审美态度参差，格调必是纷然万千。刘熙载艺概书概说草书之笔画要无一可以移入他书而他书之意却要无所不悟，即是强调草书在书之系列中位置最高，必须晚成。要在其他四体所奠基础之上学习与发展。若在毫无基础之时率先攻草，必致先天不足，难成气候。又云草书犹重筋节，若笔无转换，一直溜下，则筋节亡矣。虽气脉雅高绵亘，然总须使前笔有结后笔有起。明续暗断，就是说必须讲究节奏。一篇之中包含无数之起止，一味傻追流畅是不可取的。孙过庭特别赞赏真草相兼，恐怕原因之一即在于此。他说张芝并不专攻真书，其草书中却处处可见真书点画。钟繇也并不专务于草，而其真书里却充斥着使转的迹象。真草兼善增强了作品的节奏之美，并令其充满了视觉变化的诱人魅力，让人觉得美不胜收。好的草书使观者眼花缭乱，而提按顿挫何曾失。草书之用笔最高，力度缓急顿挫使转，无不先行化于胸中，下笔之时看似随意而实则法度在焉。起转藏收均历历可鉴，所谓内转藏锋空中回笔笔断意连空中掷点，都是点画寓于使转之中，亦即性情发乎形质之内。草书之妙即在于此。怀素自叙帖三分笔锋主运其一于纸面，轻弹而行，提按顿挫一气呵成，遂致虚极，见素朴，损之又损，但简化而不失法度，与晋人风范若即若离，生机勃勃扑面而来。草之妙者深浅浓淡有之，枯湿轻重有之，虽无具象，仍觉直扑灵台。书家之学识功力审美修养，无不作用于其创作，看似无法而实有法，观如随意而实有基，不可小而视之也。

乙未冬迎春书     亦见www.翻译理论书法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