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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经》创世纪说:“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神就造出空气,将空气以下的水、空气以上的水分开了。事就这样成了。神称空气为天。有晚上、有早晨,是第二日。神说,天下的水要聚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事就这样成了。神称旱地为地,称水的聚处为海,神看着是好的......”
中国一直没有《耶经》的主体内容。《耶经》中译史通常以1807年第一位基督教新教传教士马礼逊为起点。换言之,传教士来中国传了几百年教,要给中国传7000多册科技书籍,但却没有给中国传《耶经》主体内容。
但是在中国《寰有诠》和《格致草》中,记载了《耶经》创世纪部分、以及其它一些零碎的《耶经》内容。其它零碎的《耶经》内容已经在笔者“禁书<函宇通>与明朝科技及西方哲学逻辑学等来源”一文中阐述。本文现在重点阐述“创世纪”部分。
传教士傅汎际于耶元1628在杭州刊行的《寰有诠》。学界认为《寰有诠》翻译自亚里士多德的《宇宙学》,于 1592 年由耶稣会士在葡萄牙孔伯拉大学整理出版,彼得.冯塞卡 (Pedro de Fonseca) 总编辑。原著是拉丁文,由傅汎济先译成中文,然后经李之藻润色修改。
本文指出:《寰有诠》中的“创世纪”虽然与西方各个版本的《耶经》几乎逐词对应,但是,西方各个版本的《耶经》同样误读了《寰有诠》中中文版的“创世纪”,从而产生了从中文翻译成西文的致命错误。
《寰有诠》说:“更有超性之学,载在圣经。今穷举其首章所释化成天地者,译述如左”。
然后《寰有诠》说:
“经(《寰有诠》中的‘经’字为大圆的印章格式,表示圣经所说):‘天主厥始,化成天地。地土沉空。水冒冥蒙。主命出光,光乃肇有。分光分黯,光昼黯夜。朝夕而日’。
这段话似乎与西方版本《耶经》“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是逐字逐句完全相同的。但是事实上因为传教士对中文的翻译错误,导致西文版“创世纪”出现了重大错误。
在西方版本“创世纪”中,说神创造天地后,“地是空虚混沌”,但是《寰有诠》说的是“地土沉空”。这两者含义完全不同。“地土沉空”,是说在大地在空中沉下而形成。而“地是空虚混沌”是说大地没有形成。那这是不是《寰有诠》的笔误呢?《格致草》(《格致草》是明末士大夫熊明遇于万历年间(万历年:1573年——1620年)出版的天文著作。原书初名《则草》,其在“叙”中说:“格致草,初名则草,成于万历时,后广之”。清顺治五年(1648年),熊志学把 《格致草》和熊明遇儿子熊人霖所著《地纬》合刻为《函宇通》 。《格致草》言天文,《地纬》言陆地、海洋、国家等地理。后被乾隆列为禁书。见笔者“禁书<函宇通>与明朝科技及西方哲学逻辑学等来源”)中恰好也有《耶经》“创世纪”的内容。其说:“原夫大造厥始,化成天地,地土沉垫,水冒淇蒙。”因此《格致草》跟《寰有诠》是一致的,都是说“大地沉垫而形成”,混沌的是水。
那么,中文版“创世纪”中有没有“地是空虚混沌”的表述呢?恰好有。它正是在《寰有诠》中传教士对这段话的解释中。《寰宇全》在“正(也即正面解释)”中说:“地土成空。水冒冥蒙者,化成地形之初,无所贲饰。圣多玛论其无饰,为说有三。其一,通光之形。惟一静天,余皆无光。古曰冥蒙。其二,水土二物,杂处无别无序,故曰水冒。其三,大地皆水所包,土不可见,尚陆沉也。又其土未生草木,是空土也。”在这里,传教士竟然把《寰宇诠》中经文原文“地土沉空”在解释的时候写错了,写成了“地土成空”。“沉”与“成”发音基本相同,但含义大相径庭。“地土沉空”是指大地与天空分离,沉积而形成大地。“地土成空”是说大地没有形成,尚待形成。所以传教士后面的解释,都是围绕“地土成空”来解释的。而恰恰,西文所有版本《耶经》的“创世纪”中,都写的是“大地没有形成”。例如希伯来本《耶经》对应部分的英文解释为“Now the earth was unformed and void, and darkness was upon the face of the deep; and the spirit of God hovered over the face of the waters”。因此都是按照传教士对《寰有诠》“地土沉空”的错误解释“地土成空”来翻译的。
所以这么一来,所有西方版本《耶经》的“创世纪”中,就缺少了“大地形成”的这个环节。在这些版本的“创世纪”中,地是空虚混沌,然后只要水聚集,使得旱地露出来,就称呼为“地”了。大地的沉积过程是没有的。
《寰有诠》继续说:“经:主命坚定,于水受成。其上其下,水乃始分”。而西方版本“创世纪”对应的话则说:“神说,诸水之间要有天空,将水分为上下。神就造出天空,将天空以下的水、天空以上的水分开了,事就这样成了。”这似乎又是相同的。但是事实上两者有根本的不同。《寰有诠》中有对“坚定”的解释,是说:“从静天(即九重天的最高天)至地皆水而已。至次日,乃以水体造成列宿天与其上下诸天......故自列宿以下诸天,以至水上诸体,经文统谓坚定。”再看《格致草》说:“至第二日乃以水体造成列宿天,与在其上其下诸天......自列宿天以下至水上诸天,经文统谓之曰坚定。静天水地三物,经文谓之化成”。所以《寰有诠》和《格致草》关于“坚定”的解释是一致的,就是包括诸星宿在内的列宿天。因为此时已经有了星宿实体,所以称为“坚定”。在对照希伯来本《耶经》的对应英文解释为:“And God said: 'Let there be a firmament in the midst of the waters, and let it divide the waters from the waters.'”很显然,希伯来本《耶经》这里也是逐字与《寰有诠》对应的,其翻译“坚定”为“firmament”。
今天,“firmament”已经直接被翻译为“天空、苍穹、空气”,但是从“firmament”本身的构词来看,“firm”就是“坚定、坚固、坚硬”的意思,相反,它的直接意思并不是“天空、苍穹、空气”。这也充分证明了《寰有诠》《格致草》是正确的。
由此,我们又得到一个结论:从《寰有诠》《格致草》和西方较早版本的《耶经》,在“创世纪”的第二天,各个星宿已经造完。当然这也包括太阳、月亮和众多星宿。但是这显然与后面造太阳、月亮和星宿冲突了,原因何在,本文随后解释。
本文继续分析。《寰有诠》说“主命坚定,于水受成”,因此说的是这些星宿是以水来制造的,因此“于水受成”。《寰有诠》《格致草》均解释为“以水体造成列宿天与其上下诸天”。但是西方各版本“创世纪”都没有翻译出“于水受成”的含义,而是说:“And God made the firmament, and divided the waters which were under the firmament from the waters which were above the firmament; and it was so.”中文含义是:“上帝制造了天空,把水分为天空之下的水和天空之上的水”,并没有说明“天空”是由水来造的。
天空是不是由水来造,直接影响到后面“其上其下,水乃始分”的理解。因为假如天空不是由水来造的,而是上帝自己凭空造的,那么“其上其下,水乃始分”只能理解为“天空”把水分隔成上下两部分。但这个逻辑是不通的:天空下面有水可以理解,怎么解释天空作为水的隔离物,然后在天空之上还有另一部分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恢复“天空”为“坚定”,即列宿天等诸天,那么列宿天之上,应该就是九重天模型的尽头,也即静天就是九重天的尽头,静天上面还有水吗?显然不对。
但是,如果按《寰有诠》《格致草》,列宿天是由水变化而成,是用水来造的,那么“其上其下,水乃始分”就很好解释:一部分水变成列宿天而为上,一部分水留在地面而为下,由此各种形态的水就发生了分离,因此“其上其下,水乃始分”。
这样的解释才是合乎逻辑的。根本不存在一个天空隔在两部分水之间。但是,西方所有版本的“创世纪”,都无一例外地写“天空把水隔离为上下两部分”的内容。这显然又是错误理解了中国《寰有诠》《格致草》等典籍的文字而错误翻译的结果。
由“主命坚定,于水受成”的以上真实含义,再来看“坚定”更精确的含义,可知“坚定”是个动词,而不是名词。“主命坚定,于水受成,其上其下,水乃始分”的意思是说:天主将部分流动的水坚定为诸星体,然后将诸星体上升为诸星宿天,与地下的水相分离。因此,“坚定”本身并不是名词,并不是“列宿天与其上下诸天”,要天主把“由水坚定而成的星体上升之后,才能成为‘列宿天与其上下诸天’”。
《寰有诠》继续说:“天主申命,天以下水,各汇厥壑。令乾见土,水土爰分,乾土曰地,潲水曰海。再命大地,茁厥草木,草自包种,木自结实。悉惟王命”。这部分不涉及天文,跟西方版“创世纪”基本相同。不细分析。
《寰有诠》继续说:“主乃申命。明出丽天,司分昼夜,司备候占。岁时日月。厥数攸纪,高天布光,乃照大地。悉若主命。肇二大明,厥巨主日,厥次主夜,亦造群星,森布在天”。《寰有诠》对此解释说:“圣多玛释此谓天之明光。天主自造形,天之初已肇其有。至四之日,乃始令其发照。”因此,《寰宇诠》的逻辑是,之前用水来造“坚定”之时,太阳月亮及诸星宿的形态已经造就,只是当时还不发光。在第四日,天主就让这些星宿发光,成为可以照亮的太阳、月亮和群星了。
因此可见,在《寰宇诠》的这个创世的故事逻辑中,光和太阳月亮等星体是可以分离的。可以先造太阳月亮和星体,搁在那里但不发光,过一段时间,等天主忙完其它活之后,再回来让太阳月亮和星体发光。这就在《寰宇诠》的逻辑中可以完美解释:天主一开始,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和星辰,为什么却首先出来光。因为《寰宇诠》的逻辑中,光是可以独立于星体而存在的东西。天主要干创世的活,没有光,黑灯瞎火的怎么能行?没有太阳月亮,点煤油灯也行啊(点煤油灯是笔者的调侃了)。
西方各版本均无以上含义。希伯来本《耶经》对应的英文含义是:“And God said: 'Let there be lights in the firmament of the heaven to divide the day from the night; and let them be for signs, and for seasons, and for days and years;and let them be for lights in the firmament of the heaven to give light upon the earth.' And it was so. And God made the two great lights: the greater light to rule the day, and the lesser light to rule the night; and the stars.And God set them in the firmament of the heaven to give light upon the earth,and to rule over the day and over the night, and to divide the light from the darkness; and God saw that it was good.”在这段话中,西方版《耶经》显然理解错了中文版“坚定”的含义,把它按照传教士的解释理解,理解为了名词“天空、天穹”,所以直接用“firmament”来表达“天空、天穹”。那么“给各个已经存在的星体施加发光能力”的含义,在这里就完全体现不出来,因为这里没有“各个已经存在的星体”的表达,所以自然就表达为“之前的太阳月亮和星体不存在,是天主第四日造了天阳月亮和星宿的形体并发光,然后布置到天空‘firmament’上”。
而其它的西方版“创世纪”,则更将“firmament”写为“expanse of the sky”等词语,则更连最初“坚定”的痕迹都看不到了,对已经存在的形体赋予发光能力的表述痕迹完全消失。
因此“firmament”从一个词根上跟“天空、苍穹、空气”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演化为“天空、苍穹、空气”,完全是传教士在将中文版“创世纪”翻译成西文的时候,对“坚定”一词的错误理解所致。在中国的部分传教士虽然勉强还知道“坚定”与“星宿体”有关系,但是传回西方之后,西方人面对莫名其妙的“firmament”,除了把它硬性理解为“天空”之外,已经别无它法了。
因此,综上所述,中国版“创世纪”的所有逻辑是自洽的,它是一个逻辑自洽的故事。而所有西方版的“创世纪”,因为把“地土沉空”在传教士理解时错写为“地土成空”,所以缺少“大地沉垫”的大地形成环节;又缺少“由水而坚定成星体,并将其上升为诸天”的环节,无法解释“天空怎么把水隔离成天空之下的水和天空之上的水”的荒谬结论。又因为错误理解“坚定”一词,把原本与“天空、苍穹、空气”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改成了“天空、苍穹、空气”,并由此失去了“对已有星体赋予发光能力”的含义,而认为是太阳月亮和群星是第四日造成即发光,从而无法解释创世纪一开始如何能产生光。
那么,由水而生成星体的根据从何而来?这其实就是中国典籍《太一生水》:“大(太)一生水,水反辅大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大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阴阳。阴阳复相辅也,是以成四时......是故大一藏于水,行于时,周而或[始,以己为]万物母。”
因此,笔者研判,“创世纪”同样完成于耶元1620年传教士傅汎际来中国以后。如果考虑到不一定是傅汎际独占研究《寰有诠》,那么时间可以提前到耶元1600年以后。
而“firmament”这个词的词源,按学界的说法,来自拉丁语耶经,是对希腊语耶经中的希腊语名词stereoma(牢固框架)的意译,后者则是对希伯来语耶经中的希伯来语名词raqia(天穹和地面)的翻译。
通过本文可以看到,这个顺序显然是相反的。应该是拉丁语耶经在前,其最忠实于“坚定”一词。而希伯来耶经raqia(天穹和地面)已经跟“坚定”一词风马牛不相及了。从词语演化来看,从一般性的“raqia(天穹和地面)”被翻译为特别具象的拉丁语“firmament(坚定)”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因为这样翻译的结果是整个句子根本解释不通。而用拉丁语的“天空和地面”或者“天空”来对应希伯来文的“天穹和地面”则很容易做到。
相反,如果拉丁语耶经更早,则特别具象的拉丁语“firmament(坚定)”,由于人们读不懂这个具象在文章中的真实含义,所以概而言之翻译为普遍性的“天空、天穹”以使得句子通顺,则是很自然的处理方法。所以可以合理推断:在“创世纪”部分,拉丁文耶经在西方是最原本的,希伯来或希腊语版本翻译自拉丁文版本。
那么,中国版“创世纪”是怎么来的呢?考虑到中国版“创世纪”逻辑自洽,而西方传教士对中国版“创世纪”的错误理解,推测应是有中国人帮传教士根据中国经典撰写了“创世纪”相关内容,然后传教士予以收集整理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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