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杨振宁的学术交流认知科学及启示

  杨振宁与我国许多有国际经验的科学家一样，往往对学术交流的认知也有精致独特的见解。

  在认知方法上，从物理科学视角出发 ，杨振宁特别强调直觉思维。对这个悟到的学习方法他说，“直觉非常重要。我得到的一个教训是，从小建立起来的直觉与你后来看到的书本知识如果有冲突的话，这个我懂了，这是一个最好的学习机会，不能错过。就是你既不要放弃你本来的直觉，也要有能力修改它。如果你能够把这个直觉修改了的话，你就更上一层楼了”。他的这个修炼直觉的学习方法，不仅成为追求知识的人提升认知能力的一个经典，也为学者在学术交流中运用直觉创新思维提供了思路。 

  杨振宁多次在公开演讲和著作中赞扬数学家与物理学家的直觉思维，认为这是推动科学突破的重要动力之一。

在他看来，数学和物理研究不仅仅是依赖逻辑推导和实验验证，更关键的是一种深刻的直觉能力——这种直觉能让人“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深层联系、结构或规律。”他曾在访谈中提到，物理学家如爱因斯坦、狄拉克，数学家如外尔、陈省身等，都具备非凡的直觉，能在复杂现象中迅速捕捉到本质。

杨振宁对直觉思维的推崇，反映了他对科学创造本质的深刻理解：真正的创新往往始于非逻辑的飞跃，而成于逻辑的严谨。

杨振宁本人深受这种思维方式的影响。例如，他在提出杨–米尔斯理论时，很大程度上依靠对对称性与规范场概念的直觉洞察、超凡的想象力，而非单纯从实验现象出发。

启示与讨论：

一、直觉--学术交流思维创新的一种模式。在科研面对无数未知场景，严格的逻辑推理常常无从下手。此时，正是基于深厚学识和经验的直觉，帮助科学家判断哪些方向是“有戏的”、“重要的”，杨振宁称之为“方向感的直觉”，认为其具有“战略性”。科学直觉能力与灵感一样，都是科学家在学术交流思维中常用的重要工具。

人类常常遇到外在信息无法满足认知需求的情况，此时大脑会触发直觉，创造性突破，生成新设想，科学家在学术交流中产生的“认知快闪”，是“一种能够发现并理解事物之间远距离相似性的能力”，这种在新情境中生成的“感性翅膀”，“自动化加工”出具有价值弹性的可能性设想，有助于在面对新的问题和挑战时能够更快、更有效地解决它们。这增强了学术交流的动力与能力，使其成为学术交流思维创新的一种有效模式。  

二、直觉——学术交流一种快速认知方式。正是由于直觉在形成过程中，以理性为基础，事先注入了逻辑推理，在新情境中，融入了对信息复杂性的洞察，它相对逻辑推理消耗的认知资源少，从而形成快速认知。

快速认知是学术交流存在感的前提。然而，快速认知也是对科学家能力的综合考验，是你过去见过的人, 经历过的事, 以及读过的书的总和。在快速认知基础上的快出思想，是科学的信条。科学只有第一，没有第二。学术交流是历史为科学家提供的表演平台，学术交流的意义及致胜法宝就在快出思想，为自我及同行创新思维扩大空间。那种严格的逻辑思维、确定性的心理、收缩的想象力是学术交流开放、交流的束缚态。

三、学术交流主体逻辑：快的设想+勇于交流+慢的求证。学术交流的主旨是思维碰撞出思想火花。这个火花就是新认知、新思维。思维碰撞的基本要求是快速认知、快出思想，勇于交流，这是学术交流前期的主体，只是到了学术交流后期，慢的求证才成为必须。快的设想与发现一样是提出问题的原动力、科学家对于新的设想有着天生的敏感，兴趣使他们冲向新的设想。这三个环节，环环相扣。前两个环节是从提出问题走向解决问题的一个科学过渡，这三个环节加在一起成为从提出问题到解决问题的机制。分析学术交流主体逻辑这三个环节发现，我们与发达国家相比存在不同程度的薄弱之处。我们的短板在于设想慢、交流弱，思维碰撞少，产生的火花微弱，这使我们学术交流的效率大打折扣，对科技界的吸引力、影响力、凝聚力自然有限。

如果说快速认知是对科学家能力的综合考验，那么，勇于语言表达则反映的是科学家心智系统的状态。学术交流语言的根本意义在于反映科学家对自然世界的认知与假设。中国人害怕语言碰撞，表达软弱及重理论验证轻理论假设构建。科学史表明，战略科学家在学术空间中，往往有极强的自我性与创造性，言说符合学术情境，不受学术信息本身控制与限制，映射出他们极为丰富的科学家心智。总之，我国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呼唤高水平心智系统的进一步成长、完善。

四、“意向性价值”——需要探讨的学术交流认知体系。学术交流中科学家的认知对象，既有现实世界的也有非现实世界的；认知边界既有共识性也有非共识性、既有确定性也有不确定性；就是说科学家思维需要掌控所有变量，不因事实本身是什么而是什么，而是在与价值的融合之中是其所是。也是说，学术交流中科学家寻求的价值不是准确性的，而是方向性的，可称“意向性价值”。这种“意向性价值”如何界定，还需要探讨。

一个有趣的比喻：“在迷雾中摸索时”，看到“一些细微的东西”。海森堡在寻找新的方向时，以登山作如此类比：

“有些时候……你想攀登某座山峰，但到处都是雾气……你虽然有地图或其他什么东西指示你可能要去的地方，但你依然在雾中完全迷失方向。这时，你突然在迷雾中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细微的东西，你会说，‘噢，那正是我要找的石头’。在这一瞬间，整个情况完全改变了：尽管你并不知道是否会走到那石头，但你会说，‘现在我知道我在哪里了，我必须再走近一点，那样我肯定就会找到要走的路……’就像任何一次爬山那样，你可以说好了，你要再前行15码，或100码，甚至也许是一公里，虽然你仍不知道是走对了，还是完全偏离了正路。”

海森堡当时对这份“有趣的自我分析”并未充分理解他的意义，他把它写了下来，并于1925年9月发表在《物理学杂志》，成为他在物理学中大多数重要工作恰当的描述。

                                   高 峡 2025年1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