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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山里的声音。特别在夜里,没有星星的时候,声音就成了主人。房前的流水,屋后的蛐蛐蝈蝈,几个简单的音符,就是传说里的天籁。本来还应该有蛙声一片,可稻田没有了,田园荒芜了,陶县令到哪儿去了?
从几年前存放的旧物里找出一本陶渊明的诗(我以前到野外,常带一本陶诗和一本星图,有时就留下了;这会儿,星图不见了,也许因为天空没有星星)。陶令写村居,是农夫本色,写鸡鸣桑树和犬吠深巷,却不写蝈蝈蛐蛐儿,因为那不是生活的必须。对蛐蛐儿感兴趣的,都不是真爱村居的人,只是好玩儿而已——内骨子也许是宁愿忍受飞机轰鸣,也不听蜻蜓低吟(谁能听得见?)——就像我。
要假装高雅,还得说最喜欢听的是流水——可我是真的喜欢听流水,看来还有点儿雅细胞。流水的声音妙在哪儿呢?妙在回声。潺湲的小溪本来在唱杨柳岸晓风残月,经过山谷的无限回响,就成了大江东去的交响乐,仿佛千万条溪流在山那边流淌,千万个瀑布从山里头落下,还有千万个听众在满山倾听,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忽慢忽快,忽东忽西……“三十六曲水回萦,一溪初入千花明,万壑度尽松风声”——太白兄的诗句最能描述眼下(和“耳前”)的情景,虽然缺了“千花明”,却有更烂漫的万朵云……
《七月》说“七月流火”,这会儿本来应该看见(心宿二)的,可惜没有。闭上眼睛听水流,就当是银河在头顶流过了。还没到十月呢,却能幻想“蟋蟀入我床下”的乐趣,借窗前的夏语来做月夜的秋声——
银河北落暮山青,流火西来半未明。
唯有千溪流月色,寒虫一夜听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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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4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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