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写字了，放慵时节重新“泡墨”（以前留在砚里的墨早就枯了），复习了几页《散氏盘》、《石门颂》和《张迁碑》，还有祝枝山的大草。像从前那么写，好像有点儿“熟”了，写起来很顺，自我感觉也不错。可写完了再看，就有些“不忍”了。

问题在哪儿呢？线条没有质感，没有力量，像浮在纸上——常听人说书家的字“力透纸背”（传说颜真卿说过“其用锋，常欲使其透过纸背，此成功之极也。”），那是感觉的，不是真的——纸透了岂不是就“破”了！我看过一些书家写字，也并不真的用力，而是让力量体现在线条的“质量”上。（传说王羲之握笔有力，别人从他身后突然去抢，却抢不下来——启功先生指出，这故事是胡编的，写字绝不可能那么握笔——笔握死了，字还能活吗？）

其实我早就知道，别人也早就说过，写字——特别是学写字的时候——要写得慢一点儿，能慢才能好、只有“能慢”以后，才能想快的。这有点儿像武功里说的，举重若轻容易，举轻若重难。

前些时候学过一点太极拳，刚学完简化的24式，心得不多，但秘诀之一应该是“慢”，越慢越好，如果能用一天做一个动作，大概能成仙人——也许可以到黑洞的附近去做？黑洞是熵“最多”的地方。（有趣呀：引力形成结构，也同时令熵增加——这是与寻常的物理过程不同的地方；不细说了。）

“慢”与“冷”是一路的（分子运动论），当然也与“静”契合。所以，写字是一种“清凉运动”，也是“绿色运动”（BTW：我们通过绿色的光合作用，降低了自己的熵）——这些八卦，都要求“慢”。

初学篆书时，的确写得很慢，想快都不行，因为连字的笔画都不会。后来自以为是，就越来越快，像高铁一样。但冷却一段时间再来看，才发现连走都没学好。

慢是最简单的，做起来却那么难，为什么？因为自以为有快的本钱了——原来坐火车，现在坐飞机；然后又想坐火车，可火车比我更先觉悟要慢下来。

更重要的原因也许是我没有绝热的本领。周围那么热了，自己怎么冷得下来？虽然说偷闲放慵，不过自欺而已！“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