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你培养成博士

文/蓝莲花瓣

今年的苹果季来了，由天水花牛苹果拉开序幕，接着红富士登上主场，我家有了来自庆阳的、平凉的红富士，味道鲜美、汁液饱满。星期三下午，为了缓解早上上课的疲惫和秋日午间的燥热，我特意带了书，在明理湖边读书兼看景。

阳光明媚、湖水温柔，有七八只的白鹅和鸭子们在湖水里嘎嘎叫着，游来游去。我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那里有斑驳的阳光和树荫，保证我能很惬意地读书。期间看到钉钉上有学生的留言，问我在不在。我说，在呢，你有事说啊。他说我给你送我家里种的苹果。我问他等他工作有钱了再送我礼物行不行，他说不行。后来我想苹果丰收了，我应该接受他所能有且愿意送给我的。

他是低年级的学生，这学期我没有给他带课。去年上课时，他学习特别认真，是我喜欢的学生，我鼓励他好好学习、早做打算，准备考研。他把苹果🍎给我送到家里来，我也给了他一些礼物。跟他聊天，他挺有信心，说要准备考研。我特别高兴，给他讲了好多要注意的事项，考研的程序问题，学好英语的方法等等。

我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他若进一步深造也可以获得支持，我说那你考上硕士的话，也可以考虑再读博士。他走了之后我的心情还有点激动，我心里就跳出一句话：想把你培养成博士！

这两年考研的艰难和就业的焦虑让我的心情有点纠结。今年毕业班我很看好的两个学生，他们学习都很认真，我已经在给他们带第三门课了，可他俩都不打算考研，虽然我也给他们做了思想工作，但我必须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说到底，考研和学习有同样的本质，都是学生自己的事情。

有时候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年龄大了，不是很理解年轻的学生们。也就不敢特别强烈地给他们建议，以便更加恰当地“尊重他人命运”。然而，我是一名教师，即使按照先贤韩愈的话说，我也负有“传道、授业和解惑”的责任，这不就是说，我的职业是“协助他人改变命运”吗？

所以，“想把你培养成博士”是我最真实的心声。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执拗。在这个学校里教书的我只是本科生的老师，就算我的学生做了博士，也不是“我的博士生”。这情况，有点像固执的盗墓贼，专门发掘和向别人输送最有价值的东西。这两年我没啥“收成”，也不影响我内心深处那蠢蠢欲动的“挖掘”欲。

如果有人质问我，不考研、不读博就不算成才吗，那我肯定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只是在这么多年的教学生涯中发现，那些参加了考研、考上了研究生、读了博的我的学生们，他们有了额外的、不一样的收获，尽管这些收获是他们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而得到的，那也是值得的，是一种具有深度的青春的成功。

14级的男生，2020年跟着我做毕业论文，他本来没有打算考研，但他的毕业论文获得了校级优秀毕业论文的荣誉，他特别高兴，告诉我他想考研究生。那年他毕业后去新疆工作了，2021年他确实参加了研究生招生考试，由于英语比较差而落榜了。我告诉他，就算没有考取，复习过程也是对自己有益的事情。

14级毕业论文工作正好遇到了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我们把所有的论文题目都做了更改，实验研究都换成了理论类型的，以便网上指导论文学生们回校只是答辩。答辩时我的一个女生被问住了，我以为这不是啥事。她下去后我在群里看到她说：“老师的脸都被我丢尽了。”坐在第一排当答辩评委的我转过头去，发现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正哭鼻子，休息的间隙里我还劝了她，说这种情况是正常现象啊。

我没有特别变态，但我为了学生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努力、不甘心、难过等的情绪而感到欣慰和高兴，这说明他们将会逐渐修炼自己，成为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人。也或许他们的这些表现正是我的“挖掘”欲的主要动力，因为他们在乎，推动我也会非常在乎，所谓教学相长。

21年我带毕业论文的一个女生成功考上了研究生。从一年级开始她就是一个学习特别努力的学生，她选的那个题目比较难、我的要求也很高。研究生考试之后的假期，网上钉钉指导还不过瘾，打电话口气严厉，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这一哭让我注意到她的原生家庭情况，她是个比别人少依靠的苦孩子，经济困难，因为怕考研不上岸又在备考教资，所以假期很忙。好在她以优异的成绩考研上岸了，毕业论文她做得也不错，答辩成绩是物理专业的第一名。

2023年10月，我在一次学术会议中遇到她，很高兴地告诉我说她要申请读博，她的导师支持她来开会，还要做个会议报告。我问起她的学费，她说申请助学贷款。和她坐在一起听报告时，翻看了她的学习笔记，密密麻麻很是认真，我知道她是下了功夫的。

但是，第二天她接到祖母去世的消息，她的报告也没法做了。我到她房间看她，她哭着说自己没有家了。我自己也忍不住眼泪。真想发一堆无名火，上天对人真是残酷。虽然我想起了一句“其奈人生何”，我还是特别庆幸她上了研究生，她还有上博士的能力。

我为什么这么固执地想要让他们去考研，去读博士？难道不考研、不读博士，就不会遭遇人生吗？

生活是一个大课堂，人生有很多必修课。只不过这些必修课被安排的时间阶段不太相同，有的人在童年经历、有的人在青少年时期经历，有的人是人到中年或者老年经历，而且，这跟你是否上学、是否是大学生、研究生或者博士生都没有关系。遭遇人生是所有人的平常事，所有人遭遇人生都会感受到无助、难过和痛苦，都会彷徨、挣扎，这些都与你读不读博没有关系。

唯一不同的是，选择考研、选择读博，其实是给自己一个很大的挑战，是去走一条相当自虐的路，而在这条路上，经过严格的“考验”，人就会变得更加强大，这个强大包括了自信的提升和格局的打开。我的14级男生虽然考研没有成功，但毕业论文的评优让他有了自信，有了敢于挑战自己的勇气，这才是我为他高兴的真正原因，有了这种勇气那就不怕成功，不拘泥于一时一事，那么，迟早他会挑战成功。若有能力“择高处立”，才能有“就平处坐”的气度和“向宽处行”的心胸。

这学期开学不久，我收到Xie同学微信消息，告知我他的研究小组收获颇丰，我祝贺了他，并为他感到由衷地高兴。他是我工作五年后带过的学生，那时还是专科，他毕业了立志考研，是边工作边备考的，根本算不上一帆风顺。但他让我看到了一个“自助者天助之”的现实例子，也让我相信，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给努力不放弃者留下了很多机会的时代。Xie同学不但读了博士，而且成了导师，成了富有成绩的科技工作者。

很想把你培养成博士，去走一条考研、读研、读博的路。去打开自己，挑战自己，提升自己，更为重要的是，你会让自己的生命里多了很多内涵，关注科研、关注社会、关注国家和民族，你的人生里就不只是自己的小家和自己的悲苦了，那么，你的生命能量就会很高，生命强度也会更大。或者，这就是我这么固执地、絮叨地、偏颇地，想把你培养成博士的原因。在科技强国的大军里多一个本科学物理的你，在你平凡的生活里多一段求学的路、多一个打开自己提升人生的机会，也算是善莫大焉。

2022届我带毕业论文的男生，亦是没想到会获得校级优秀。他今年在专门复习考研的路上。我知道，我还有好多的学生们，在考研和准备考研、考博和已经读博、博士已经毕业工作的路上，他们都是我的宝藏，是我挖掘工作的结果，我特别愿意把他们输送给各位厉害的导师们。

祝愿我的宝藏男生们和宝藏女生们，可立高处，可观风景，受得了生活，享得了幸福。

酷暑过后才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