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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慢性乙型病毒性肝炎病程进展中呈慢性肝炎→肝纤维化→肝硬化→肝癌的发展趋势,会出现多种证型转换。查阅近十年公开发表的涉及慢性乙型肝炎证型的论文及书籍,慢性肝病的中医辨证比较混乱,没有统一的规范。为了规范慢性肝炎的中医辨证论治,各专业会议先后制订了证候辨证标准,目前,认识比较一致的行业标准是将慢性肝病的中医辨证分为湿热中阻(肝胆湿热)、肝郁脾虚、肝肾阴虚、脾肾阳虚、瘀血阻络等证型(各型之间可间夹)。这种慢性肝病的中医辨证规范把握了其主要辨证规律,有效指导了临床实践。但慢性肝病的病程长,影响因素多,其临床表现纷繁复杂,证型转换多端,上述证型规范未能完全揭示所有病理阶段的关键病机,其疗效也有待进一步提高。张大钊教授从临床实际出发,以中医理论为指导,融合现代研究成果,以提高临床疗效为目标,创造性地总结出阴虚血瘀是慢性肝炎、肝炎后肝硬化和肝癌的共同基本病机,治疗采用养阴活血并举,不但在中医辨证理论上有所创新,而且显著地提高了临床疗效[1],更难能可贵的是在基本不用西药的情况下所取得的中医药疗效,足以显示他中医理论修养和辨证精确的功底。
1 184 例肝癌的中医辨证规律
184例肝癌患者被辨证为:阴虚血瘀证163例,占88.6%;痰瘀滞络证106例,占 57.6%;肝郁脾虚证 91 例,占49.5%;肝郁气滞证 72 例,占 39.1%;湿热内蕴证 31 例,占16.9%;脾虛湿盛证 13 例,占7.1%;肝郁血瘀证 9例,占 4.9%;痰结毒滞证 6例,占3.3%;其他辨证为气滞血瘀、脾虚痰阻、脾虚气弱、湿痰蕴结、水湿内停、湿毒蕴结、脾虚水停、阴虚津亏、气阴两虚、阴虚血燥、酒食停滞、肝阳上亢、肝郁阴虚、脾虚食积诸证。
2 74 例肝炎后肝硬化中医辨证规律
74 例肝炎后肝硬化患者被辨证为:阴虚血瘀证67 例,占90.5%;肝郁脾虚证 49 例,占 66.2%;肝郁气滞证22例,占29.7%;湿热内蕴证20例,占27.0%;痰瘀滞络证8例,占10.8%;水湿内停证 4例,占5.4%;其他辨证为气滞血瘀、痰湿内阻、脾虚湿盛、脾虚气弱、湿痰蕴结、水湿内蕴、肝郁血瘀、酒食停滞、痰结毒滞、肝阴亏虚、脾虚湿困、脾虚水停诸证。
3 164 例慢性病毒性肝炎的中医辨证规律
164 例慢性病毒性肝炎患者被辨证为:阴虚血瘀证 148 例,占90.2%;肝郁脾虚证 96 例,占58.5%;肝郁气滞证 55 例,占 33.5%;湿热内蕴证 43 例,占26.2%;痰瘀滞络证 10 例,占 6.1%;其他辨证为肝郁血瘀、气滞血瘀、湿热毒聚、痰湿内阻、脾虚湿盛、脾虚气弱、湿痰蕴结、水湿内蕴、脾虚食积、痰结毒滞、阴虚肺燥、肝火上炎、脾虚湿困、脾虚水停、血虚生风诸证。
4 其他慢性肝病的中医辨证规律
38 例其他慢性肝病患者被辨证为:阴虚血瘀证31 例,占81.6%;肝郁脾虚证 20 例,占 52.6%;肝郁气滞证 11 例,占 29.0%;湿热内蕴证5例,占13.2%;其他辨证为肝郁血瘀、气滞血瘀、热毒内蕴、肝阴亏虚、痰湿内阻、脾虚湿盛,脾虚气弱、湿痰蕴结、水湿内蕴、痰食互结、痰结毒滞、阴虚肺燥、心神不宁、脾虚湿困诸证。
以上辨证规律不仅见于初次诊治,而且贯穿于整个病程进展的辨证论治,所有肝癌患者在881次诊治中被辨证为:阴虚血瘀证710例次,占80.6%;痰瘀滞络证 440 例次,占49.9%;肝郁脾虛证409例次,占46.4%;肝郁气滞证47例次,占39.4%;湿热内蕴证 122 例次,占 13.9%;肝郁血瘀证110例次,占12.5%;脾虚湿盛 84 例次,占9.5%。所有肝炎后肝硬化患者在316 次诊治中被辨证为:阴虚血瘀证249 例次,占78.8%;肝郁脾虚证 175 例次,占55.4%;肝郁气滞证 126 例次,占39.9%;湿热内蕴证83次,占26.3%;肝郁血瘀证29例次,占9.2%;痰瘀络证 23 例次,占7.3%。所有慢性病毒性肝炎患者在658 次诊治中被辨证为:阴虚血瘀证 596 例次,占90.6%;肝郁脾虚证 362 例次,占 55.0%;肝郁气滞证248 例次,占 37.7%;湿热内蕴证 197 例次,占 29.9%肝郁血癌证 44 例次,占 6.7%;脾處气弱证 43 例次占 6.5%;痰瘀滞络证 40 例次,占6.1%。所有其他慢性肝病患者在195 次诊治中被辨证为:阴虚血瘀证168 例次,占 86.2%;肝郁牌虚证 119 例次,占61.0%;肝郁气滞证56例次,占28.7%。
综上,阴虚血瘀、肝郁脾虚、痰瘀滞络、湿痰内停是慢性肝炎、肝炎后肝硬化、肝癌等慢性肝病的共同基本病机,其中阴虚血瘀是其辨证的独到之处。以此基本辨证规律论治慢性肝病可谓是提纲挈领,要而不繁,常中有变,玄机活法。
5 慢性肝病的辨证规律分析
张大钊教授认定阴虚血瘀是慢性肝炎、肝炎后肝硬化和肝癌的共同基本病机的根据有:①受张景岳尊水重阴学术思想的影响;②吸收中西医结合的现代研究成果;③临床经验的总结。
5.1 遵崇张景岳“尊水重阴”学术思想
张景岳受《老子》尊水重阴贵柔主静思想的影响,故早年特别推崇朱丹溪养阴观点。晚年才将《周易》尊阳卑阴、崇刚尚生的观念,融入其医学思想之中。因此,在张景岳医学体系之中,尊水重阴的观念不仅最早占据其思维,也一直是其思想的主流。张大钊研究张景岳的《大宝论》和《真阴论》,从张景岳上善老水、水生万物,天一生水,水大于日等观点推论出“阴居先和”“以水为主”的学术思想,以此指导慢性肝病的辨证论治。
张景岳在解释《易数》“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时谓:“如草木未实,胎卵未生,莫不先于水而后成形,是水为万物之先,故水数一”;又“水旺于子,子者阳生之初,一者阳起之数,故水曰一”(《类经图翼·五行生成数解》)。数之一为阴阳化生万物的始生基数,《灵枢·本神》曰:“五脏主藏精者也,不可伤,伤则失守而阴虚,阴虚则无气,无气则死矣。”又《素问·太阴阳明论》认为:“阴道虚”,阴气难成而易亏,精血易损而难复。“精为真阴”“形为真阴”,故只患其不足,不患其有余。《真阴论》指出:“阴气本无余,阴病惟皆不足”,故真阴之病皆为虚证。虽然真阴不足包括阴中之水亏和阴中之火衰两个方面,但在病理本质上,两者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真阴之伤、精血之损。临床上张景岳发现“今人之病阴虚者十常八九”,所以,治病亦“多以填补真阴,滋养精血,治疗形质为先务”(《景岳全书·治形论》。故张景岳非常重视“真阴”在疾病过程中的作用,认为“无论阴阳,凡病至极,皆所必至,总由真阴之败耳,然真阴所居,惟肾为主……余故曰:虚邪之至,害必归阴,五脏之伤,穷必及肾。”[2]认为真阴是人体一切功能活动的物质基础,而病邪外侵,耗伤正气,必损及作为根本的真阴,若正不胜邪,必是真阴已是不足了。《内经》“冬不藏精,春必病温”。冬不养藏真阴之精,至春肝木多易发病,与临床慢性肝病容易复发或活动的事实相符。张景岳治病视其病情而注重调补真阴,纵观能集中体现他补肾思想的《新方八阵·补阵》中,补阵有方 29 首,用药55种,惟熟地用量较大,使用最频。药量之大可达二、三两;使用之频,29 方中22方有之(若算加减则25方有之),他之所以在补肾中用熟地之多之频,就是在于大补肾中真阴。
5.2 吸收现代中西医结合研究成果
5.2.1 养阴补肾治疗慢性肝病的临床研究:养阴补肾法治疗慢性肝病(包括慢性肝炎→肝硬化→肝癌),可针对其病程进展中的病理变化发挥治疗作用。现代中西医结合的研究证明,乙型肝炎的组织损伤,并不是肝炎病毒在肝细胞内繁殖复制的直接结果,而是通过一系列免疫反应而产生的。养阴补肾法对于调整慢性乙型病毒性肝炎患者的免疫功能,抑制乙型肝炎病毒(HBV)复制,改善肝功能均有一定作用。实验研究证实,何首乌、生地黄、枸杞子、女贞子等可增强单核细胞的吞噬功能,桑寄生、淫羊藿等可促进淋巴母细胞转化;枸杞子、五味子、女贞子、何首乌等有促进人淋巴细胞数增多的作用。在各期肝脏病理变化中,坏死是最常见的晚期反应;无论哪种病因引起肝脏病变,均有一个导致肝细胞坏死的非特异性反应阶段。所以,肝损伤的治疗,主要目标之一就是减轻肝细胞坏死和促进受损肝细胞的修复。目前国内外治疗慢性乙型肝炎,除了针对病因应用抗病毒药物和免疫调节外,亦十分重视抗肝细胞坏死的药物研究。
5.2.2 养阴治疗慢性肝病的分子生物学认识:有学者通过对人类某因组草图研究数据、核苷酸所含能量及功用等资料的分析,结果发现可将腺嘌呤(A)鸟嘌呤(G)、胞嘧啶(C)、胸腺嘧啶(T)按照阴阳理论进行分类:嘌呤(AG)属阴,嘧啶(CT)属阳;二者又可再分阴阳,即A为阴中之阴,G为阴中之阳,C为阳中之阳,T为阳中之阴。这种分类结果与基因表达后表现出的功能(表型)阴阳属性一致:癌基因功能属阳,其基因序列GC含量高于人体所有基因的平均水平;抑癌基因属阴,其基因序列 GC含量则相应较低;药性寒凉中药(属阴)的基因/基因组具有低于人类基因/基因组的GC含量,药性温热中药(属阳)的基因/基因组具有高于人类基因/基因组的GC含量。癌基因产生的蛋白质直接或最终导致细胞分裂能力增强甚至失控,而分化能力和正常的细胞程序化死亡能力丧失,最终使细胞停留在幼稚阶段(儿童时期)进行着旺盛的生命活动(新陈代谢旺盛)。癌细胞的这种特征为阳性特征,导致这一表型的癌基因产物就属于阳性功能物质。而导致细胞向成熟和死亡转化的抑癌基因产物则属于阴性功能物质[2]。养阴药属阴,虽不足以改变基因的结构,但至少可影响癌基因的异常表达。随着新技术的开发和新概念的提出,肝癌病因不断变化,目前已知肝细胞癌是多因素、多步骤、多基因、多突变的结果。多种致癌基因的促发,抑癌基因的突变缺失,癌基因的异常扩增与表达、多基因的协同作用,基因本身的多效性以及机体免疫因素决定最终肿瘤恶性表型的表达。
5.2.3 血瘀证研究成果对慢性肝病治疗的指导意义:中医学把滞血、蓄血、留血、离经之血、旧血、污移之血、内溢之血等所造成的血液停滞,血脉不通、壅塞或瘀结不散而形成的病证称之为血瘀证。按现代医学认识,各种致病因子所造成的全身或局部组织器官的缺血、缺氧、血瘀、血循环障碍、血液流变学及黏滞性异常而导致各组织器官水肿、炎症渗出、血栓形成、组织变性、结缔组织增生等一系列病理变化都概括在血瘀证的病机实质之中。有关血瘀证的实质,目前研究较多较深入的有:①炎症反应以及由此而来的器官纤维化改变;②微循环障碍;③高黏血症;④血管内皮细胞变化;⑤神经-内分泌-免疫功能的改变[3]。
血清肝纤维化标志物指标长期处于高水平,提示有肝硬化的趋势。近年来的研究发现,HBV由于自身的生物学特征,在人体内受自然压力、人体免疫力和药物治疗的影响,常出现基因变异。与野生株相比,HBV 突变体由于病毒复制水平增强从而具有更强的致病性,HBV基因变异是HBV反复或持续复制的重要原因。有研究结果表明,103例HBeAg阴性而HBV-DNA阳性的患者70.87%发生了HBV前C区变异,其中包括变异株与野生株混合感染的病例,而这些病例中的血清肝纤维化标志物[透明质酸(HA)、Ⅲ型前胶原(PCⅢ)]水平显著高于单纯野生株感染者(P <0.01),HBV前C区基因变异检出率与血清肝纤维化标志物水平呈正相关,提示 HBV前C区某因变异逃避宿主免疫的清除,HBV持续复制并诱导肝脏炎症活动和肝损害,从而使肝纤维化程度呈加重趋势[4]。另有研究认为:肝脏纤维组织生成是慢性肝炎肝纤维化患者血瘀的病理学基础,临床上血瘀表现的轻重,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肝纤维化的程度
5.2.4 总结自身临床经验:临床采用养阴补肾法治疗慢性肝病,根据中医理论:生理上,肝以血为体,以体为阴,有“体阴而用阳”之谓。肝肾同属下焦,肝藏血,肾藏精,肝血必须倚赖于肾精滋养,肝的功能才能正常。反之,只有肝血充盛,使血化为精,肾精才能充满,精血互生,肝肾相互滋养,维持动态平衡。倘若肝病日久,必然伤肾耗阴,导致肝肾阴虚。病理特点上,肝之疏泄失常,动态多端,首见肝气郁结,肝郁则气郁,气郁则湿郁,湿郁则热郁,热郁则化火,化火必耗阴。临床上,多数医家根据“知肝之病,当先实脾”的理论,往往首先疏肝理气,健脾化湿。然理气药和化湿药多属辛香湿燥之品,最易耗气伤阴,久之势必耗气伤阴,导致肝肾阴虚。结合多年临床经验,发现养阴有利活血,化瘀有助阴生,故张大钊教授以养阴活血为治疗慢性肝病的基本法则。用药上,虽遵崇张景岳“尊水重阴”学术思想,但不拘泥于一味熟地养阴补肾。慢性肝病多属“邪恋不退,正气已伤”的本虚标实,治疗必须整体兼顾,扶正而不恋邪,祛邪而不伤正,故张大钊精选甘草、早莲草、女贞子、麦冬、玄参等温和养阴之品,配以丹参、郁金、赤芍、白芍等,重在滋肝肾而不动火,补阴血而不滋腻,生津液而不寒凉,行气血而不耗阴,用之于临床疗效颇佳。
参考文献(略)
资料来源:李瀚旻,毛树松,鲍罡,刘继芬,陈廷汉,王如躍,孙一德,罗德慧. 张大钊教授治疗慢性肝病中医辨证规律研究. 中国药物与临床,2004(11):821-823
基金资助: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30271562);国家科技部重大基础研究资助项目(2002CCC00300);湖北省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2001ABB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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