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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妙的含糊其辞
武夷山
斯坦福大学比较文学系教授、著名哲学家理查德·罗蒂(Richard Rorty,1931-2007)在Science杂志2001年293卷总5539期发表了一篇书评,题目是“巧妙的含糊其辞”(Studied Ambiguity),评论的是华盛顿大学传播学系Leah Ceccarelli教授的著作Shaping Science with Rhetoric: The Case of Dobahansky, Schrödinger, and Wilson (《通过修辞来型范科学:杜布赞斯基、薛定谔和威尔逊的案例》,芝加哥大学出版社, 2001)。
Coccarelli教授认为,杜布赞斯基的Genetics and the Origins of Species(遗传学与物种起源)、薛定谔的《生命是什么》和威尔逊的Consilience(中译本,《论契合—知识的统合》(简),威尔逊,田洺 译,北京三联,2002)这三本书都是“跨学科的、富有启发性的专著”。
例如,《生命是什么》既没有原创的观点,也未能囊括当时的最新研究进展,描述也不算非常准确,缺乏过硬的事实与严格的论证。但是,该书确实是鼓舞人心的(博主:很多大科学家,包括DNA双螺旋结构的发现者沃森,都是读了此书后下决心投入生命科学领域的),其读者面很宽,发生了非常大的影响。影响大的原因之一,就是科学家们对此书的内容有见仁见智的空间。
此书的一个特点是polysemy, 即一词多义,或曰“巧妙的含糊其辞”,它对书的成功至关重要。由于这种含糊其辞,阅读此书的每个人都可以觉得,自己的学科,甚至自己的研究纲领,有可能在生命科学领域带来一系列重要的科学发现。
对比一下三本书,可以认为,杜布赞斯基和薛定谔用的修辞手法或论辩手法是“协商”,而威尔逊用的手法是“征服”。
罗蒂特意指出,现在出现了一门较新的子学科叫Rhetoric of Science。
博主:国内学者一般将Rhetoric of Science译为“科学修辞学”,我觉得译为“科学论辩学”或“科学论辩”也许更准确。
什么是科学论辩呢?
回答大的问题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简单的回答,快刀斩乱麻式的;另一种是详尽的回答,论证充分,引经据典。读者似乎总是喜欢简短的回答。所以,对于“什么是科学论辩学”的问题,也先来一个简短回答。
简而言之,科学论辩是个比喻。按照伯克给“比喻”下的定义――比喻是“透过另一事物来看某事物的手法”,我们可以说,科学论辩让我们用论辩学中的概念来重新认识科学。于是,论辩学中的常用概念,如虚构、风格、气质、惯用语句(Topoi)、叙事、 体裁等,都可用来解释科学话语(Discourse)。例如,若用“论辩中的虚构”来讨论科学“发现”,我们就可以将科学中的理论构建过程看成是用艺术的和非艺术的证据来支持假说的尝试。Alan Gross在1990年发表的《科学论辩》一书中说,从论辩虚构的角度来认识科学活动,就可以表明,科学理论其实是发明出来(虚构出来)的论据,而不是对所发现的物质定律和事实的分类整理。如果说“发现”这个词隐含的意思是,科学家将现实的本质暴露无遗,那么“发明”(虚构)这个词则暗示,科学家是利用其先前的信念(个人的、群体的和文化的信念)来对我们置身其间的变化着的现实做出权变的解释。
薛定谔不一定是有意识地采用了含糊其辞的论辩策略,他也未必能预料到此书会如此成功。他属于“无心插柳”。但是,我们的科普作家和科普工作者非常需要好好研究科学论辩方法,并有意识地加以利用。这样才能取得较好的传播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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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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