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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剃”是老伴自我封赏的,时不时说道说道,还夹带着几分得意。
话真的没错。自从成家后,进理发店去剃头,也就数得出的几次,一般都是由她来解决的。御剃!她愿意抬轿子,我自然就高高兴兴坐轿子,何乐不快活。御剃!我自然不是皇上,只是她是我的专职剃头师傅没错。啥时候要剃头叫她,剃成啥样式的一般都由她来做主。
一般学剃头是要拜师傅的,而她原先本没有这个手艺,拜师傅自然是没有的事。一切都是从头开始的,是从我的头开始的。
记得要拍结婚照的前几天,在人民广场附近挑了一家很好的理发店,师傅知道我的心思,临走时不无得意的对我说,这头发再养三到五天,等到那时,一定栈(好)。“虽是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剃头、理发,当然有其自个的无尽道道,自从成了家,而她当时还是一个毫无实践经验,完完全全是从头开始的白版一枚。
买来一把推剪、剪刀和木梳,工具就算齐了。摸着“头”学手艺,难免有经验和技艺摸索积累的过程。刚开始时,推剪时常被头发夹着,再往前移,那时头发就有被“拔”的生痛。“哦噢、哦噢”,一次二次,还会安抚一下,拉得次数多了,再叫痛就敲一下头皮,“太平一点!”,刹车!痛也不要再叫了,当然头上的手势也轻缓得多了。以后也试着买过电推剪,但老要充电,不方便。
“御剃”的好处还在于可以随时修改完善,犹如一件工艺品可以不断修饰润色,犹如一项科研成果可以不断完善齐整……剃完头,洗头,看见镜子里的发型不对称了有高低,不满意,坐下来再剪上几刀,不行再剪上几刀,直到满意为止,长的变短了,短了就等以后再长吧。然而,每当剃头的时候,自然还要看“御剃”的情绪如何,是精雕细刻还是粗制滥造,全在那一天的心情上下之间。
从那时起,除了头型不能改变,发型的式样,其实也无所谓好坏,就都交给她了。其实也简单,发型自个看不见,“眼不见为净”,只要她没有意见,其余的就基本上都不是那个事。
从那时起,除了单位里搞运动学“雷锋”,被志愿者拉去当了一回模特;除了附近新开了一家小店,老伴去了一回回来,也要我去试试,还说以后就不再给我剃头了,就又去了一回。也许,功夫不负有心人。出门在外,从没有人说我的发型有啥不好,应该还算是过得去的,至少没有太出彩,也没有太出丑的。
说到为何当初有如此“胆大”的决心,用老伴自己的话来说“有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我都能对付。”经历过“插队落户”的人,其生活生存能力的磨炼和遭遇,确实不是如今一般人所能想象的。其实这话也是那个特殊年代,大家都熟悉的一出戏里所说的,没有新意。
剃头的时光,也是闲聊的时光,天南地北,聊得最多的还是她当年“插队落户”时的那些轶事:
农忙的时候,好多日子没有吃舒坦的了,村里的老干妈给她烧了一碗“番茄炒蛋”,用了好几只鸡蛋,番茄酸酸的,还有好多油,看着她一个人把其吃完;
春节的时候,没能回上海,村里给送来一条大青鱼,正好上海慰问团的人来,再去买来一些豆腐,一次就被吃光了,吃得饱透饱透,至今豆腐就是她的一项挚爱;
从公社回知青点,深更半夜,正遇大风,好像是龙卷风,几个人被一家老乡收留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发现屋顶已经被削掉了;
……
这是一个自个给自己壮胆的年代,一个不堪回首往事的年代。有人选择了忘记,或者被忘记,可她没有忘记,我也不敢忘记。
如今,每每有人给你当“御剃”,还陪着你聊天说话,日子就足已比别人来得滋润些。感恩那个时代里曾经给予我们遮风挡雨的人、不离不弃的人……
如果有一天,如果我有那个能力、那个机会,也做一把遮雨伞、一根扶手柄,为后来者做些点滴的什么。至少,不要那么快的把那段往事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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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8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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