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又回到了故乡，儿时的故乡。

我十几岁从老家出来，去县城读高中，之后大学、市里安家，只是逢年过节回老家，至今梦里经常出现的还是儿时景象。

我家在村的最东边，至今还是。那时候，我家与伯父家住东西屋，共一个堂屋烧火做饭，与堂兄弟和邻家孩子追逐打闹是每天最主要的娱乐活动。屋子东面，是个园子，长了很多树，榆树槐树樱桃树，特别还有有一片大杨树，笔直粗大，枝繁叶茂。每到夏天，群鸟聚集，叽叽喳喳声音特大，树下总是白花花鸟粪，我和几个孩子自制弹弓，卯足了劲，把小石子朝林叶深处弹出，随着石子划过浓密树叶，鸟声戛然而止四处散开，旋即聚回继续聒噪，叽叽喳喳不停。不知吃了多少虫，不到深夜不停！有次，我和弟弟拿弹弓，一颗石子射向天空，没听到鸟叫，反而听得嗷的一声，南院邻居大叫。一家人在屋外正吃饭，石子不偏不倚，掉人家饭盆里——反正那时我死活没承认！那时侯我们都是晚饭在院子里吃，趁着天还没黑，一家人围坐院里石桌旁，一盆粥，一碗咸菜或小葱蘸酱，为的是省电！

吃完饭开始了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街坊邻居都拿个小板凳来到街上乘凉，孩子们乱跑打闹，大人开始找柴草点火闷烟驱蚊，之后三三两两说话聊天，我们几个孩子总缠着六哥讲古记（现在没人这么说了，就是故事吧）。那时六哥应该六十多了吧，驼个背，老态龙钟，不过据说是文化人，以前大长辫子——做过秀才。也算博古通今，将妖魔鬼怪，讲日本鬼子。听了日本鬼子恨得牙根痒痒，听了鬼故事不敢回家，看哪都藏着鬼怪。

老家西面有口井，并不深，大家都从那取水，我初二就开始挑水，后来父母也总说可能挑水早了，个子给压下来了。离井不远处是一个石碾磨盘，磨白面、磨玉米总用，小时候经常的活动就是跟母亲推碾子，一圈一圈又一圈，环磨盘一圈都被踩下去，跟现在的孩子讲，都没有见过。

村东，离家不远处有座小山包，孤零零的，形似乌龟，取名王八山。老一辈说村子风水好：九庙十八井，三个王八往里拱。有三个山，形似乌龟，朝向村里，这是其中之一。每到初夏，香气袭人，槐树花开香飘十里，山上栽的都是槐树，但我很少敢去，一是山脚下的坟头，最主要的是山里蛇很多，总看到蛇昂着头吐信——那时侯生态真的好，黄鼠狼、刺猬、野兔、鹌鹑、青蛙都很多。一场雨后，蛙声一片，几乎彻夜不休，别有野趣。

老家北面便是一条河沟，也挺宽，上游连着北大河。下大雨时候，也是汹涌澎湃，一群人站在街边石堆上看着从高地上瀑布般泄水，等水落了，去河沟里摸鱼，水浅时候能听见大鱼扑棱的声音，我大学毕业上班后，有次还在沟里破冰，捡出来三脸盆的鱼，一点点水，躺着几十条鱼，还活的，自此村里掀起来凿冰窟窿热。

冬天时候，在冰面上玩冰猴，用鞭子一抽，溜溜转；打冰滑，看谁滑的远，做冰车，偶尔还会看到冰下的游鱼。开春，蹲在坑边，看小鱼小虾在水草间穿游，想法捉一两只小鱼，捞几棵水草放在瓶里，每天安静地看着。

小学在村西南，也是山包上，叫蜘蛛山。教室分山上下两层，一个高台阶连着，也是种着很多槐树，上学时候抄近路，从山下地里爬十几米的阶墙翻过去到学校，现在想起来后怕，失足落下去怕要摔残，老师总守在墙边不让孩子们上爬，大学毕业后再回到已经物是人非，学校搬走了，重新规划变成了民宅。

有弟弟的时候，我还不记事，只记得有次把弟弟欺负哭了，母亲看到训斥我，不该欺负弟弟，我说他骂我了，母亲说弟弟还不会说话，咋骂你？我说看着像！有妹妹时候我记得很清楚了，那次母亲让我带弟弟出去玩，来了两个穿大褂的阿姨。那天与一群大孩子玩，看着南院三大爷从屋里用钳子夹出一条蛇，一米长吧，说是柜子底下发现的。玩完了回家吃饭，看见一个小孩，问妈妈，她是谁，妈妈说是妹妹，后来就看着妹妹。有次妹妹哭了，我大声拍手，不哭了，回头妈妈看妹妹哭了，我就说拍手就不哭了，结果拍了，哭的更厉害。那时计划生育，对外说妹妹是捡来的，我一听到就立马反驳：不对，妹妹是我家自己生的。姥姥就说：孩子太实在了！

一晃离开老家几十年了，妹妹也把父母早就接到城里，老家种菜收菜，故乡回去的更少了。

梦里的故乡还是老样子，恬静，美好，淡然，但，依稀的梦里只是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