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高明
最近,有不少领导、企业界、大学生、农民朋友来农场参观。座谈中,遇到一位来自东北做农药的朋友,他是某农业大学植保学院毕业的。因我关注农药生产与应用情况,就留下他多聊了几个小时。我们的聊天很随意,不过一些话题还是很有现实意义的。
第一个问题,关于农药的种类数量问题。我问农药企业老总,市场上到底有多少种农药?我们了解的情况是全球有16000种,中国9700种。老总告诉我,真实数据比我了解的多,仅中国就有原药900种,种类2-3万种。各种制剂,混剂,乳剂等,使用单种或多种原药,因而大大增加了农药种类。
第二个问题,关于农药的寿命。老总告诉我,尽管农药种类很多,但淘汰率也高,寿命很少有超过十年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害虫因大量农药使用造成的强烈抗药性,逼迫人类不断发明新农药。
第三个问题,不打农药减产70%或绝产的问题。农药生产企业老总说,关于这个话题的最初来源不知多是哪里?但农药专家还真有这么信的。农药圈子里不少人认为,人类吃农药是不可避免的,要么不吃农药,要么饿死。我跟他介绍弘毅农场的做法,他也亲眼看到了我们不用农药产量并没有降低,甚至我们的实验田已经将低产田改造成吨粮田,这些都是在零农药基础上实现的。他笑着说,以前听说过,但“耳听是虚”,如今“眼见为实”。
第四个问题,农药污染问题。老总给我提供了一个新的农药应用东西,即无人机打农药,因无人机离目标害虫太远,且在高处,农药扩散面积大,虽然对于控制的对象有一定的作用,但这种方式造成了新的环境问题,如水产养殖的鱼虾类受害。对于森林防控,由于主要害虫被杀,但原在非主要生态位上的害虫占据主要生态位,且爆发很快,造成树木死亡。笔者上次在某著名风景区发现针叶树木死亡很多,向他求证是否与这种无人机打药有关,他说很有可能。
第五个问题,是“一喷三防”到底为了防什么的问题。有些地方搞即使没有虫、没有病也要打药的“一喷三防”(防虫、防病、防倒伏)。用飞机或无人机打农药,造成环境污染,尤其对于发展高效生态农业或有机农业非常不利。我问老总,为什么要这样搞?他神秘地笑笑,因是政府买单,无人机和农药供应商积极性很大,这样的活,没有铁的关系是搞不到的。
第六个问题,害虫与杂草的进化问题。自然界中的原本正常的物种,如害虫和杂草,为什么今天越来越顽强,越来越难以控制了呢?农药生产企业老总的判断与我的判断是一致的,是农药逼迫的,是人虫、人草极端对抗造成的。害虫与杂草都有防治的最佳时机,且源头控制成本最低,恢复生态平衡可能比不用农药或少用农药更积极有效且环保。对我这个观点,农药老总表示同意,但他同时也坦诚,农药企业要失业,他们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后果,因此继续打乱生态平衡,“一喷三防”就是这样来的。
第七个问题,农药厂的去路问题。其实,目前农药产能已经严重过剩了,中国是世界上第一农药生产大国和应用大国。由于供应量大,同行竞争激烈,加上国际农药巨头也进军中国,逼迫农药廉价出售。农民贪图便宜,就大量使用。农药不仅用于作物,还大量应用于果树、蔬菜、森林、草原、城市绿化,甚至没虫没病也要打农药,如“一喷三防”。这些都是为了卖药而应用,为此造成的生态恶果没有人认真考虑。为了压产能,国家强制淘汰小农药厂,农药生产的门槛提高了,环保的门槛也提高了,这对整治农药乱象有所帮助。农药起到的作用相当于灭火器,需要生产,但是否需要生产那么多,还是需要有关部门认真考虑的。农药生产国家免税,因此中小型农药企业很多。
第八个问题,转基因以后的农药使用问题。这个问题比较敏感,我向农药老总请教的时候,他竟然毫不奇怪。我问他转基因后农药用量是增加还是减少?他举转基因棉花农药使用量来回答我,新疆等地转基因棉花使用农药客观上是增加的。其实,原本生产Bt生物农药是不费什么劲的,转基因让植物细胞生产Bt是有环境和健康代价的。
第九个问题,全球农药商开始了大联合。农药生产老总告诉我,目前全球农药生产企业大洗牌,孟山都被拜耳公司收购,660亿美元;先正达被中国石化收购,430亿美元;还有日本、美国、欧洲都出现农药企业兼并情况。农药产业要做大做强,环境肯定更遭殃。农药的最大蛋糕在哪里?显然在中国。
我们还谈了其他一些问题,印象深刻的是上面几个问题。聊天也回答了我的一些疑问,印证了我对农药产业与应用的一些基本判断。
上面提到的农药生产企业老总是为了自身的产业转型,来考察弘毅生态农场的,他们已经流转了1000亩地,准备做“六不用”的态农业。无独有偶,两年前我给中石化组织的化肥企业培训班讲课,他们也准备搞生态农业,这些都是一些好消息。人类不采取对抗做法,让生态农业效益更高,农民和企业愿意参与,优质农产品市场空间是巨大的。
末了,我笑着对那位农药生产企业老总说,你们带头转型来搞生态农业,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