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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这是我在某次讲演中的一点儿题外话,本来没有那么多,后来没想到他们做了现场记录。给我发来了,要我看看。既然如此,就把这题外话展开一点。然后再把讲演稿给他们,由他们处分吧。
莱布尼茨这个人很有意思。他生活的年代没有职业哲学家,按照现在的说法,他搞哲学相当于“民科”。他本人当时的正当职业是给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写家谱。由于他服务的选帝侯在他活着的前二年(1714年),被选到英国做国王(英王乔治一世)去了。为了保守秘密,就把他所有的档案封存起来。所以在德国所有的哲学家中,莱布尼茨的档案保存最为完整,里面甚至能够找到莱布尼茨的病假条。据说“二战”时期,希特勒专门安排一辆虎式坦克在他档案馆旁看守,谁都不许动里面的东西,可见德国人对莱布尼茨档案的重视。
德国哲学家,例如康德、黑格尔的全集都出齐了。可是莱布尼茨全集到现在还未出齐,甚至连他的档案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整理完毕。莱布尼茨是个高产作家,写的东西之多,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有位德国皇帝曾讲,莱布尼茨本人就是个图书馆。可见他知识的渊博程度。莱布尼茨的各种版本的选集倒是出了不少,德文的、法文的、英文的、西班牙文的等等。但全集却远远未出齐。原因很多,客观上讲,他主要使用雅拉丁文和古法文写作,这二种文字基本要从头学。雅拉丁文是当时教会必须用的文字,不会雅拉丁文就无法与教会对话。而莱布尼茨与教会又有不可切割的关系。不过法国人倒是从来不把莱布尼茨当德国人看,他们读莱布尼茨的著作很容易,用的是法文嘛。与我们读文言文和白话文类似。还有莱布尼茨的字体非常潦草。我见过他的手稿,那个潦草劲,反正我是认不出来的,据说德国汉诺威莱布尼茨档案馆专门有辨识莱布尼茨字体的工种。莱布尼茨还有个毛病,由于写得快,写得多,有时记不清哪些东西是写过的,哪些东西是没写过的。碰到这种情况,他就干脆重写一份。因此他写的东西经常是重复的,需要仔细辨别年代。德国人素以严谨著称,他们甚至仔细到鉴别莱布尼茨用的纸是哪年出的办法,来辨别他的某件作品是哪年写的。当然,最难的还是全世界的学者对其进行相关的注释。工作量非常大,据我所知,再有二三十年也未必能出完他的全集。还有最后一点,这当然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莱布尼茨全集出完了,那些为莱布尼茨全集做出贡献的人不就失业了吗?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所以他们就仔细又仔细,这个考量似乎不无道理。
他跟中国又有很大的联系,属于“原汉学家”(proto-Sinologist),曾经写过一本小册子《中国新事萃编》,还印了二版。在他临去世二年,又应来华传教士龙华民之邀,写了一篇没有发出去的很长的信“论中国的自然神学”。当时中国对西方有很大的吸引力,其中有三种人对中国感兴趣。第一种就是传教士,他们都是经过千辛万苦,来中国传教,进入中国宫廷,例如康熙朝的法国来华传教士白晋(Joachim Bouvet,1656-1730年)、意大利耶稣会会士闵明我(Philippus Maria Grimaldi,1639-1712)等人。第二种就是类似于莱布尼茨那样的原汉学家,对中国感兴趣,可不懂中文,又没去过中国。但他们却能从各种渠道了解到不少中国的知识。第三种嘛,按照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会“忽悠”的,找那些有钱的主儿,让他们出钱,去中国冒险之类。大致就这三种人。但是,我们还是要注意,传教士还是有其使命的,如果按照现在的说法,把他们说成“间谍”倒也不过分。毕竟他们的在中国的工作要定期向罗马教廷汇报。例如白晋写的东西在梵蒂冈都能找到,我国北京外国语大学正在与梵蒂冈教会合作,将白晋的东西复印回来出版。
不久前,国家社科基金批了个大项目,专门研究莱布尼茨。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设有莱布尼茨研究中心,我是该中心的一个外聘专家。所以才能有点儿 “热”度。估计课题结项了,就该凉了,尽量拖往后吧,就像编写莱布尼茨全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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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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