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过了难过的一宿，到该出发去卑家店万福庄的时刻了。出了古冶宾馆，我们叫了一辆出租车，说好了价钱，50元。走在路上与的哥聊天，他给我讲了个故事。北京有家单位与当地的某单位有合作项目，每个星期北京的人都过来。后来就是因为这里的雾霾太重，北京的人说什么也不再来来了，项目也就黄了。我就在想，难怪美国大使馆要自己测空气质量呢。中国人从来就不知道P.M. 2.5为何物，现在知道了，而且还起了中文名字叫“细颗粒物”。从那以后，北京的天气预报也开始预报细颗粒物指数了，并更具该指数建议是出行还是待在家里。

说着说着，就到了万福庄，在村口我们下了车，徒步进村。那时天还早，我们决定先上山，然后再到村里看看。万福庄人多地少，但靠山吃山，村子北面就是大山，开山采石就成副业。卖掉石头的钱再到黑市买粮食，就这么穷折腾。我对采石场还有较深的印象，因为我也干过这种活儿，很是辛苦。农民没手艺，只好出苦大力，赚点儿血汗钱。采石场的石头从山上用马车拉下来，都卖给国家。村口有一条长长的马车道，直通半山腰的采石场。这条道的前半部分比较平坦，而通向采石场的则坑坑洼洼。一见到采石场的马车道，一下子就把我拉回到45年前。于是便急不可耐的想上去看看当年的采石场的样子。

过去的场景历历在目，在我面前的样子却大不相同了。上山的马车道被拦腰斩断，从中一条高速公路横穿过去，公路上重型卡车呼啸而过。我们左顾右盼赶快过了公路上山。老家的山叫螃蟹脐，从南面看真像螃蟹的腹甲。以前没有体会到这一点，但这次一看立马就觉得劳动人民的智慧，给山起名字都透着生鲜味。山路不是笔直的，拐了二道弯儿，这也是为了防止装满石头的马车下山时不至于一下子冲下山所故意设计的。那么我们人上去也必须顺着弯道爬，路还是那条路，但采石场的掌子面却面目全非。不仅如此，采石场现在已经停工，不允许再采石了，原因是距离高速公路太近不安全。采石需用火药，每次放炮人都要躲得远远的。那还不行呢，有一次放炮就炸出一块巨石，把一个趴在山窝窝里的人给砸死了。大概是为了警钟长鸣，那块巨石依然矗立在原地。

上山的马车道还没到掌子面就没有了。摆在面前的是一堆堆没法卖钱的废石头。要到掌子面，必须要爬过这堆烂石头。爬过去吧。回忆一下当年的情形。兄弟也有这个意愿，在山上向南远眺一下煤矸山，那时站在掌子面，蓝天白云，眺望着遥远的黑色煤矸山。那时并没有觉得那时多么浪漫的事，可回想起来那才真叫个美呢。我们还能见到那样的美景吗？我背了个旅行包，这时才觉得那包还真是个累赘，二脚站不稳，只有把二手也用上。就这样向狗一样爬到了掌子面。我们在家乡时，正值文化大革命，采石由于是副业，只能冬天才干。天太冷，大家哆哆嗦嗦地上了山，然后拿出小红书，也不那么诚意地喊了几声“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然后就生了一小堆火，大家便围坐在一团，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大概到了十点钟吧，才慢慢腾腾地起身干点儿“正事”。干不了多久，回家了。老乡们就这样天天磨洋工，干活根本没有任何积极性。就是一个“泡”字！

45年的光景，掌子面彻底变了，以前的掌子面太小了，又新开了好大一片。能没有变化吗？让我们感到失望的是，向南一看，满目雾霾，哪里还有什么煤矸山呀！烟囱，烟囱，还是烟囱！化工厂的、炼铁厂的、焦化厂的，呼噜呼噜地吐着各种颜色的烟。我们兄弟俩顿感失望，这里再没有任何可以回忆的了。兄弟不大高兴，躲在石头堆里拉了泡屎，就算是“为了忘却的纪念”吧。

采石场的掌子面让我们彻底失望了。继续寻找其他的地方吧。不能从原路返回，左侧有一片土坡，我又向狗一样爬上了土坡，与其是土坡不如说是垃圾倾倒场。爬到土坡上我一连几个趔趄，差点来了个狗吃屎。好赖算是上了这个坎儿，慢慢向左面走，我家兄弟说要去山坳看看。他还提醒我，山坳里有个防空洞出口，他这么一提，我也想了起来。不过我对去看那个洞口没兴趣。就与老弟商定，我在半山腰等他，他自己去。我坐在一个石头砌成的破损小房的东面，面朝东方，看着螃蟹脐。回忆起当年我为了抓蚂蚱从一个山崖上摔下来，昏了半天。我摸着自己的下巴，那次摔了，留下了一个疤。或许这就是带给我的回忆？毕竟还是找回了一点儿，也算是值了。

这时兄弟也回来了，告诉我那里没有路了。我们商量了一下，不在山里浪费时间路了。进村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