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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炊烟之六:《西干道》上的无声奔跑以及被囚禁的青春
李 侠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隐秘而不愿示人的伤痛或者奔跑记忆,在许多无人的夜里,我们会小心地舔舐这些伤口,煮自己的肉下酒,无他,只是为下一次的奔跑寻找源自生命的力量。
前几天夜里,南方实在是热的难熬,就看电视,莫名其妙地在电影频道看了半部电影《西干道》,竟然感觉内心被重重地敲打了一下,好像那个故事就是专为我写的。不由得放下所有的事情,仔细端详起来。故事的梗概很简单:在北方一个封闭的、破败的小城,几个工厂,周围是无边的荒凉原野,一条铁路把田野划开,这边是破败的工厂,那边是一片荒芜的原野,在原野的边上是一户户颓废的普通下层人家的屋宇,这其中有一家,有两个男孩子,一个刚参加工作,一个念小学,父亲则是一个习惯沉默的乡间医生,母亲则是素朴的村妇,为生计不停地对着破败的屋宇唠叨着,周围的景色按照我的回忆应该是七十年代中后期的景色。故事的展开是围绕着一个女孩展开的,我一直认为这个情节的安排有些突兀,好在在这部戏中,那个女孩子只是道说那个时代的一个媒介,然后,我们看到那个男主角四平开始了旷野上的奔跑与追随,以及两个年轻人因为爱情被人们当作流氓,由此引发了家庭在整个处境险恶的平衡中的倾覆。当矛盾达到高潮的时候,男女主角都面临无所适从的境地,那些无声的奔跑、那些最初的爱情,还有那段发霉的青春,在表面平静,内在疯狂的原野上再也没有立锥之地,人物的命运该如何展开?其实,这是探索人作为存在者的一把最好的钥匙,如果把这个故事拿给苏联作家去写,那将会产生伟大的作品,如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格医生》,我能够感受到作者在此内心中的挣扎与无力,他看到了存在者荒谬的存在命运,而他不知道该怎样解决这个问题,他选择了回避,而不是去寻找。所以影片最后的安排是,男主角四平参军,不久意外地因公牺牲,所有先前加在男主角身上的污秽全部清理干净,然后把那个女主角不知所终地留在了那个小城,没有人知道等待她的命运会是什么?故事结束了,而且结束的很残忍,没有理由,所有的生命仍将被荒谬包围着,一切又回到了起点,没有声音,一切都在暗处流淌,像一道咒语。那些无声的奔跑以及被囚禁的青春,再一次下落不明。
坦率地说,这个故事视角很好,可惜作者缺乏对存在命运的深层思考和把握,因此,有些浪费了,二十年前,如果我来写这个故事,对于那些无法处理的人物的命运的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让他死掉,这样就不会再为他们的命运而苦恼,毕竟当一个存在消失的时候,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是可以省略的。而这种思想偷懒的模式,恰恰让我们的文学一直处于表层,无法深入下去,让一个卑微的存在的默默死去,恰恰把一种道说苦难的表达通道封死了,当苦难总是被有意封闭的时候,苦难永远都是苦难,而无从上升到一种救赎的道路。
这个片子,故事很简洁,画面很干净,黑白的场景设置以及在场者的无声状态的选择,被宣传时刻环绕的四周环境背景,映衬的非常有想象空间。一些人开始反思那些不太遥远的过去,这种努力是值得肯定的,中国人是善于遗忘的,通过这些无意的记忆,小心地搜寻那个荒谬的年代的细节,对于中国人来说就有了巨大的意义。晚年的巴金显然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巴金一直呼吁建立文革博物馆的意义也正在于此。而谁又真的愿意记起这些呢?
说点题外话,这个片子让我想起了那个年代的饥饿而不是爱情,我那个时候总在想如何不让自己感到饥饿,那个时代对于我来说,最大的乐趣就是能够在野外找到吃的东西。也许,还包括可以随意逃学,然后到各处捡拾一些木材回家烧火,我们家附近还有许多工厂,我可以很熟练地找到最好的煤胡(就是工厂里没有烧完的焦炭,可以再烧火用),那可是技术活,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只是当时怕遇见同学,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呵,不过也好,那个时候,没有受到老师的太多毒害,心灵还是自由的,不象今天的孩子,早已经被这个教育毒害了。
翻检这些被时光掩埋的青春底片,无异于一次舔舐伤口,感觉总是不好,当然能够说的有很多,只是有些不愿意说了。如果做一个评价或比较的话,那么,这三十年我认为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三十年,前三十年是我不喜欢的。虽然,今天我们看起来遭遇了很多丑闻和困境,但是三十年前,我们有更多的丑闻和困境,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要知道一个没有丑闻的社会本身就是最大的丑闻。今天的社会是一个充满了欲望,充满了活力的社会,也许这个年代的人们内心中渴望与焦灼共存,但是这样的社会是有活力的,相反三十年前则是一个封闭的、高压的、死气沉沉的社会,它是没有希望的,只要看看今天的朝鲜就能明白,对于这点,我这个年龄的人还是比较警惕的。法国作家加缪曾说:我对生活的全部的爱就在此:一种对于可能逃避我的东西的悄然激情,一种在火焰之下的激情。我静止而紧张,没有力量反抗要把世界放在我手中的巨大激情。
一个落寞张望的、寻找出路的、渴望远行的青春,被禁锢在了记忆的深处,在没有崩溃之前,那些无声的奔跑以及被囚禁的青春总要寻找一次冲脱的机会,多年后,我喜欢说:我在等待一次真正的出击。也许按我的诗人朋友的话说:我的到来只是为了证明这个世界是错的!话虽然有些狂,但毕竟还有一种自救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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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5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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