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水利人物老照片的故事 

钱恂熊

——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波三折现真相；一段佳话显深情，一种精神永弘扬 

一张老照片牵动众人心 

2020年9月2日，曾任河海大学校长办公室主任的本家老兄钱自立在“忆往事 述河海—校友群”发了一张老照片。

图1：钱自立发在“忆往事 述河海—校友群”的照片 

这张照片上，有多位河海大学的前身华东水利学院初建时期的老专家、老教授，但也有不少人不认识，引起了“群主”、校档案馆声像档案室主任刘顺的关注，遂追问这张照片的来源及相关情况。钱自立答复说，照片是别人发给他的，具体情况不了解，因看到照片上有钱家欢先生，就转发到群里给钱恂熊看看。

照片上，除了我父亲外，我比较熟悉或认识的有郑肇经、刘光文、顾兆勋、张书农、伍正诚等老先生，他们都是早年留学欧美的专家学者，都是1952年从各地汇聚南京的华水第一代建设者，都是学校水利、土木学科各个领域的开创者和带头人。

这张照片不仅很快就在河海大学传开，而且还传到了南京水利科学研究院，传到了北京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传到了远在国外的校友群中。中国水科院水利史研究所所长吕娟校友、张伟兵高工因看到照片上有我父亲，也分别将照片发给我看，我便请他们帮助查找这张照片拍摄的缘由、年份和照片中人员的姓名及身份。 

北京同仁助水落石出 

在学校在职和离退休教职工、各地校友、水利界同仁的热心帮助下，很快，各路信息纷至沓来。

关于照片拍摄的缘由，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郑肇经90寿辰，弟子、同事、朋友前来祝贺;二是南京水科院的前身中央水工试验所成立50周年，当年的创办人、所长郑肇经与老部下合影留念。从照片看，郑肇经端坐前排中间，上述两个缘由都能成立，但又都有疑惑之处：若是前者，郑肇经为2月出生，拍照时间明显是夏天；若为后者，参加者中有不少人不仅不是郑肇经的“老部下”，而且与中央水工试验所至南京水科院的各个历史时期均无任何关系。

关于照片的拍摄年份，若是郑肇经90寿辰，应为1984年；若为中央水工试验所成立50周年，则是1985年，相差不大。从照片中人员的相貌和衣着上，亦能判定出照片确是上世纪80年代所拍。

关于照片中人员的识别，最为关键，难度最大，分歧也最多。照片中人员多已作古，在世的几位或年老眼花看不清，或年代久远记不得;而没有参加拍照的热心人则“张三李四王二”各说各话，还有少数照片中人谁都不认得。

在众人的讨论、辨别、疑惑、期待中，终于，好消息传来——9月10日，中国水科院水利史所张伟兵高工在所藏资料中找到了一本《郑肇经教授九十诞辰纪念册》，内有这张照片，而且附有名单，照片的缘由、年份、人员一次性全解决，唯一没有解决的“谜”是，为什么2月的生日到夏天才过？但这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图2：张伟兵高工发给我的郑肇经九十诞辰纪念册照片 

我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及纪念册照片发到各相关群中，刘顺老师兴奋得微信也不发了，直接给我打来电话，让我一定要把这件有意义的事情写下来，最好能写下这些照片中人员的精彩故事。 

“地下党员”和江苏水利“少帅” 

从纪念册上的名单和目前掌握的资料看，照片中人员多为华水和南京水科院的专家教授。此外，还有郑肇经各个时期的下属和弟子，有民国政府及水利部门的官员，有江苏省水利系统的老人和“少帅”，等等。当然，有部分人员具有多重身份。而最出人意料的是，照片人员中还有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干部和南京解放前的中共地下党员。下面就讲点这位地下党员和江苏水利“少帅”的小故事。

郑肇经于1935年创办中央水工试验所并任所长，1942年试验所更名为中央水利实验处，郑肇经续任处长。经过数年的努力以及抗战时期的内迁等波折，中央水利实验处于抗战胜利返回南京后，成为全国水利科学研究的中心。1948年底，国民党政府眼见大势已去，下令将中央水利实验处迁往广州，国民政府联勤汽车保养厂中共地下总支书记张成章（图1第二排左二）受中共南京市委委派，与郑肇经联系，拒绝南迁，保护职工，封存设备资料，使水利实验处完好无损地移交到人民政府手中。“患难见真心”，两个人把这种在特殊境遇中结成的深厚情谊一直保持到了晚年。

江苏水利“少帅”指的是王守强（图1第三排右二），1940年出生，南京人，1962年毕业于华水，善学、会玩、肯干，在校时门门功课拔尖，项项运动出色，连获两届江苏省摩托车赛冠军；工作后个个工种精通，科技成果累累，获江苏省劳动模范称号。1981年由三河闸管理处工程科科长直接提拔为管理处处长；1983年又由处长直接晋升为江苏省水利厅厅长，时年43岁（1988年被任命为水利部副部长；1996年以56岁“高龄”参加北京摩托车赛，战胜众多年轻高手获得亚军，这是后话）。

老照片牵出一张更老的照片

刘顺老师在与我的通话中，一再提到竺士楷（图1第一排左二），说他毕业于河海工科大学，直接受教于郑肇经，是老校友;是老一辈著名科学家竺可桢的侄子，而我校徐芝纶院士是竺可桢外甥，因此他俩是兄弟，让我尽可能写写竺士楷。

说实话，刚看到竺士楷的名字时，我也觉得有点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出处。后来，在搜索相关资料时，看到了一篇名为《六十年后忆同窗》的文章，一下子点醒了我，赶紧拿出父亲诞辰九十周年纪念册，果然在一张老照片的说明中找到了竺士楷的名字。 

图3：我父亲诞辰九十周年纪念册上的照片 

这是一张“国立浙江大学土木系民三四级（即1945年）同学毕业纪念照”，拍摄于“卅三年十二月”。照片上共有46人，其中4人为教师，分别是竺士楷讲师、吴馥初系主任、钱令希教授、刘恢先教授（图3第一排右五至右八），其他42人都是学生，我父亲也在其中（图3第二排右五）。

当年，竺士楷从河海工科大学毕业后，就职于浙江大学，先后任校长办公室秘书、土木系教师等。1984年，专程来南京参加恩师九十寿辰活动。正是：

师长弟子同仁，忘年之交祝寿辰贺先辈同忆往昔；

耄耋花甲不惑，新老朋友聚金陵话水利共叙情谊。 

备注：

1、中央水工试验所成立时间有1934年和1935年两说，本文以南京水科院2015年举办80周年院庆为准。

2、南京水科所于郑肇经九十寿辰前的1984年1月更名南京水科院；华水于郑肇经九十寿辰后的1985年12月恢复河海大学校名。 

附：图1人员简介

第一排左起：何正森，华水教授，建筑结构专家；竺士楷，郑肇经河海工科大学弟子，浙大教授；姜国宝，郑肇经河海工科大学弟子，华水教授，水力机械专家；郑肇经，河海工科大学教授，华水教授，水工、水利史专家；陈和甫，民国时期南京市政府工务局局长、淮河水利工程局工务处处长；张志和，江苏水利系统老人；顾兆勋，华水教授，水工结构专家；

第二排左起：郑海扬，郑肇经女儿；张成章，南京解放前中共地下党员；程家祥，江苏水利史专家；伍正诚，华水教授，水电规划专家；蒋彭年，水科院专家；朱维新，水科院专家；严镜海，水科院专家；姜树芬（纪念册误为姜桂芬），姜国宝女儿；

第三排左起：黄胜，水科院专家；李葆鉴，水科院专家；钱家欢，华水教授，土力学专家；刘光文，华水教授，水文学专家；张书农，华水教授，环境水利专家；华士林，华水工会原副主席，抗战老干部；毛昶熙，水科院专家；王守强，江苏省水利厅厅长；张长高，华水教授，水力学专家。 

2000年9月写于浦东

校订于2022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