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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的一次院长午餐会上,一位本科生提问:“不上课(指走进教室的实体课)但通过考试可否得学分?”
他说自己是代表所有转专业学生提问的,因为他们转入新专业后,必须补修几门课程,但有些课程的上课时间与现有课程的上课时间冲突。如果能不上课但通过考试获得学分,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
无独有偶。近期笔者走访学生宿舍,有本科生提出同样问题。其理由是上某些老师的课还不如自学,也不如看线上视频或学习慕课。
针对学生口中的“自学”,笔者开玩笑说,给你发张自考文凭,你能接受吗?一个学生马上反驳:“疫情期间都在上网课,很多同学虽然在线上,但大部分时间没有听讲,而靠其他方式学习课程,不是一样拿学分吗?”
学生的问题很有挑战性,笔者不置可否。如今再次回味这一问题,感觉学生的问题不仅是个体问题,更是时代之问。
第一个问题:一门课程是否得学分应由什么因素决定?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标准答案。而现实是——其往往因学校、教师、课程而定。
笔者讲授任何一门课程,首先必问自己的问题是:我希望学生从这门课程中学到什么?这意味着,如果学生学到了课程要求其学到的东西,就可以获得相应的学分。
这种基于能力和结果(无关时间和地点)决定学分的观念有些类似“以结果论英雄”,可能被诟病其忽略了必不可少,甚至比结果更重要的受教育过程。这也是大学普遍采用到课率作为课程平时成绩的一部分,甚至是决定是否取消学生修课资格的主要原因。
但该设定必须注意两点——学生的求学经历中最重要的事均“以结果论英雄”,典型代表便是高考;任何学习结果都有过程,只是过程不同而已,课堂学习过程未必比其他学习过程更好。
立德树人的成效是检验学校一切工作的根本标准。据此,一门课程是否得学分,不应依学校或教师的主观意志而定,而要看学生的实际收益,即学习成效。
如果认可这一点,便可以思考第二个问题:上课是否为最有成效的学习方式?
长期以来,课堂都是学生获取知识(或称“接受教育”)的近乎唯一场所。然而如今,任何拥有智能手机的人,都能立即获得人类的几乎全部知识。数字革命赋予了学生更多教育的选择权。这种情况下,上课成为必选的前提至少应是——它比学生可及的其他方式更有成效。
但不幸的是,现代学习理论告诉我们,不同学习方式的学习效果按从高到低呈金字塔分布,听老师讲课是所有学习方式中效果最差的。
这个理论不断被人实证。比如,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卡尔·韦曼等人的一项研究比较了传统的讲课方式和基于学习研究的互动式教学的效果,发现“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几个世纪以来的讲课一直是无效的”。
美国哈佛大学教授路易斯·德斯劳里等人2019年发表的一项研究也发现,擅长讲课的教授诱导了学生认为其学到的东西比实际学到的多,这可能牺牲了学生的主动学习。
诚然,大学一直在进行课堂教学改革和创新。但不可否认的是,学生的多样性从根本上决定了不管课堂有怎样的改革和创新,都很难做到对每一名学生有效。
第三个问题:什么样的课才能使学生感觉到非上不可?
仔细想来,学生提出本文开头的问题,还隐藏着两个愿望——无障碍的个性化教育、从被动受教育者转变为主动学习者。
现实中,越来越多的学生希望求学有与时下流行的购物、看影视、听音乐类似的体验,可以自主选择学什么(包括专业、课程、技能等)、跟谁学、在哪儿学、何时学、以什么方式学……
相比之下,要求学生必须上课才能得学分,有如“强买强卖”,阻碍了学生愿望的实现。
学生的愿望合理吗?显然,它们既符合教育和认知理论,也代表大学教育应当努力的方向。
我们正在或即将进入智能时代。有学者指出,随着机器越来越善于成为机器,教育的主要目的必须是帮助人类更好地成为人类。学生的主动学习不断超越机器的深度学习,是达成该目的的不二选择。
由此,大学和教师真正应该关心的,不应该是学生可否不上课但能通过考试获得学分,而是什么样的课才能让学生感觉到非上不可。
(于湖南韶山。发表于《中国科学报》2024-1-2第4版“高教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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